美国反性骚扰运动:为什么白人女性的声音更容易被听到(组图)
眼下,好莱坞的性骚扰事件如火如荼,许多女性也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一个题为#ME TOO(我也是)的运动,鼓励大家说出自己被性骚扰、性侵的经历。但一个问题也浮出水面:哪类指控会被严肃对待?谁的指控又会被区别对待?
11月22日,《大西洋月刊》网站刊登了一篇题为《“我也是”运动背后的闪光盲点》的文章,文章指出,在反性骚扰运动中,有色人种女性尤其是黑人女性是被区别对待的,白人女性的声音更容易被听到。以下是该文的中译。
穆雷·米勒与佩里纽
上周五,美剧《都市女孩》导演、主演莉娜·邓纳姆和珍妮·康娜联合发表了一份声明,为穆雷·米勒站台,反对女演员欧若拉·佩里纽关于17岁时遭到米勒性侵的指控。“每一次此类事件发生的时候,也会出现一种冤枉他人的文化,我们相信穆雷·米勒是被冤枉,”她俩在声明中写道。
“尽管我们的本能反应是去倾听每个女性的故事,但根据我们对于穆雷这个人的了解,我们相信这项指控属于每年报道失实的那1/3。”这项声明公然与女权主义理念相对,招致许多人的批评,邓纳姆随即发表了另一份声明,就她的言论道歉,说不论她与当事人关系有多近,都不应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来试图扭转舆论。
不论是否有意,一开始邓纳姆号召大家去细究一个混血女演员佩里纽,而不是米勒,这就多多少少表明了所谓的相信也好,同情也好,又或是大众的义愤填膺都是保留给某些特定的女性的。而有色人种女性很少位列其中。邓纳姆的第一封声明发出后,女作家克利蒙斯宣布退出Lenny Letter——这是一份由邓纳姆创立的女权主义杂志。“是时候有色人种女性——尤其是黑人女性——与莉娜·邓纳姆分道扬镳了。”克利蒙斯说道。
这已经不是邓纳姆第一次在种族问题上被人批评了。《都市女孩》这部剧此前就因为在选角上的种族单一以及对有色人种角色的不当呈现而饱受批评。邓纳姆的行为和言论不过反映了一个司空见惯的问题和现状:美国文化长期以来都偏爱某种类型的受害者,他们认为只有这种类型的受害者才值得为其摇旗呐喊,而这样的受害者极少是黑人女性。同时邓纳姆的行为也让人对所谓的“#我也是”这样的运动是否真的能带来改变,造福所有女性产生质疑,因为一旦受害者的种族等背景浮现,就会有多重标准对待。对白人女性是一套,黑人女性又是另一套。
#我也是 运动
尽管不同种族的女性都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侵,但很难说在对于白人女性和有色人种女性的罪行上,美国是一碗水端平的。哈维·韦恩斯坦的性侵事件爆出后,他自己的回应就是一个例子。一开始,这个娱乐圈大佬驳斥了女演员艾什莉·贾德的性骚扰指控,然后很多女性也站出来批判他,他就保持沉默。但之后他又打破沉默,公开指责黑人女演员露皮塔·尼永奥对他的性骚扰指控不实。就像我一位同事说的,“在被这么多女星群起而攻之的时候,韦恩斯坦唯独拎出一个黑人女性的说法做文章,说她不诚实。”
尽管“#我也是”这一运动很明确,性骚扰和性侵现象潜藏已久,广泛存在,但它主要集中在那些白人、有钱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的经验上。你不用看得太远就能发现有色人种女性的声音和经验是被无视或遗忘的。10月,“#我也是”运动开始在社交网络上流行起来,大家将此归功于女演员艾莉莎·米兰诺,她在推特上鼓励女性分享自己被性骚扰、性侵的经历,但被遗忘的是,这句口号其实是十多年前一个叫Tarana Burke的黑人女性提出的。
这一疏忽就反映了黑人女性的贡献往往很容易被无视或低估,只有当白人女性提出相同理念的时候,才会得到赞扬。
在“哈维效应”中,女性团结扮演了巨大的作用。实际上,邓纳姆也说过:“(我想你应该是认同的),我希望你可以把你的故事分享出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倾听其他女性的故事,姐妹之间互相声援,对性骚扰、性侵者口诛笔伐,但对于有色人种女性来说,怎样一边和这一运动的缺陷角力,一边又要表达团结,这需要更复杂的考量。
每一次所谓的团结背后,都能看到这样的分裂。上个月,有一群女性呼吁大家抵制推特一天,起因是女演员罗丝·麦高恩因反对性骚扰被推特禁言。但有人就纳闷,当有色人种提出种族主义、厌女症、女性受到压迫的议题的时候,怎么没见大家这么同仇敌忾的广泛呼吁呢?有色人种女导演阿娃·杜威内就提出希望白人女性也关注一下黑人女性所感受到的矛盾,她们在遭遇这些议题的时候受到的关注是没法和白人女性在遭受同等议题时等量齐观的。
莱斯利·琼斯
譬如,黑人喜剧女演员莱斯利·琼斯在推特上被无情攻击的时候,没有出现同等规模的声援。黑人女主持人因为声称特朗普是一个白人至上种族主义者,从而被ESPN停职的时候,也没见大规模声援出现。白人姐们儿去哪儿了呢?就像作家罗克珊·盖伊说的,“现在你们想抵制推特了?一直以来很有趣的问题是,这个界限要怎么划(是所有人种都包括在内还是只是白人女性)?”同时,在姐妹大游行的时候,有色人种也很困惑,为什么在那些影响到诸如遭到警察暴力对待这类有色人种更容易碰到的问题上,怎么没有同等数量的白人姐妹站住来声援她们。而所谓的“没有女性的一天”这样的抗议活动也被批评说主要针对的是那些富裕的(多数是白人)女性。
这些例子都说明,我们要承认,在美国,不同女性群体的经验间有着天壤之别。你只要看看2016年的美国大选就能知道,女性不是铁板一块的。超过半数的白人女性投给了特朗普。相比之下,超过90%的黑人女性、超过2/3的拉丁裔女性投给了希拉里。大部分亚裔女性也投给了希拉里。尽管不能以投票给谁为尺度来衡量不同群体的想法,但至少可以向我们透露,在他们心里,什么是第一位的。从去年的美国大选投票来看,尽管都是女性,白人女性和有色人种女性在最关心的问题上有着巨大的差距。
团结需要一定程度的互相信赖,对于共享目标的理解,但这不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如果你在要求所有女性团结起来,但却没有看到白人女性享有的某种特权,就等于无视历史上在与有色人种女性占成同盟的时候,白人女性是有黑历史的。美国的历史一再证明,这样的分裂有多危险。在这个力图对权力不平衡进行矫正的时代里,对下面这个事实的遗忘是不负责任的:白人女性在与性别歧视、种族主义作斗争的时候,往往是一场零和博弈,从争取女性选举权到今天,一直如此。
相比于男性VS女性的分别,那套决定谁的声音能被听到能被相信的社会阶序要来得复杂得多。有上百万女性不在直人、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相一致、白人、有钱等范畴之内,她们的例子就可以告诉你这一点。就像克利蒙斯在她的辞职信中说的,没有牺牲,真正的改变和问责机制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