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闯入好莱坞的女星,一生无国无家无爱,死后无字碑(组图)
100年前,黄柳霜独闯美国好莱坞,从此打破白人演员一统天下的局面,2次荣膺奥斯卡金像奖。
好莱坞星光大道上两千余颗星星熠熠生辉,有三颗是属于华人的:李小龙,成龙,黄柳霜。
黄柳霜远比李小龙早很多年,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华人女性。
黄柳霜曾被美国国家肖像馆(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誉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美籍华人影星”。
在欧美一时人人为她风采着迷,当她出现在英国国会大厦的走廊上时,议会一度休会。
而在国内,早已灰尘厚埋,几乎无人知晓。
1905年1月3日,黄柳霜出生于美国洛杉矶唐人街。
黄柳霜属第三代华裔,祖籍广东台山。
美国为修筑太平洋铁路,曾到中国广东沿海招募华工,于是那里的人们成批赴美,其中就有黄柳霜的爷爷。
铁路筑成后,剩下的大部分人落脚加州,唐人街就是这些先民自行筑造而诞生的。
上世纪初,中国人在美国,仍会被渲染成未开化的神神怪怪的人种。
家人在唐人街经营着一家洗衣店,幼小的黄柳霜便当了洗衣女,她和姐姐在学校里常会受到白人同学的欺侮,他们常常故意扯她们的小辫子为乐。
坐在黄柳霜后面的一个男生常用别针扎她,想试试中国人有没有“痛”的感觉。
小柳霜只得穿上6件衣服来抵抗这个男生的恶作剧。
在家时柳霜帮父亲洗衣服,烦了便偷跑出去玩儿,把脸贴在照相馆的橱窗上,看那些好莱坞影星的照片。
那时正是好莱坞电影制作的开端,黄柳霜和小伙伴们一下子就被电影所吸引。
其实好莱坞最初是洛杉矶西北郊的一片农田,栽了大批冬青树,于是有了“好莱坞”(Hollywood冬青树)这个名字。
不久,好莱坞成为全球电影之都和20世纪的一朵奇葩。
在默片时代的好莱坞,到中国城拍摄,就地取材招用华裔临时演员。
小柳霜常常去街头拍片现场看热闹,回家后对着镜子模仿,很快成为拍片场上的常客。
连拍摄人员都注意到这个漂亮的中国娃娃,他们称她为C.C.C(好奇的中国娃娃)。
那时上小学的黄柳霜常常逃课溜进戏院,也曾为了看电影省下午餐饭钱而生过病。
自小埋下的明星梦,常让她发昏。
父亲强烈反对她的梦想,因为在中国的传统里,“好男不从军,好女不从艺”,何况好莱坞根本不需要中国人。
为了阻挡女儿,父亲曾用竹鞭抽打她,导致她得了忧郁症。那年,她才9岁。
1919年的一天,《红灯笼》在唐人街出外景,由当时第一红星纳姬睦娃来饰演一位欧亚混血儿,剧情需要一个东方脸孔来搭配。
正在看热闹的黄柳霜“东方小美女”的长相,一下子被剧组人看中,就让她在片中担任了一个闲角。
尽管黄柳霜在这部颇受好评的影片中只是惊鸿一瞥,但足以令她对电影愈加痴狂。
黄柳霜不过14岁。
父亲极力阻止黄柳霜踏足影圈,甚至把她禁锢在家,不准外出上学。
在黄柳霜倔强反抗下,父亲后来终于让步,但他向女儿开出的条件是:必须有华人与她同片演出。
这个善良的要求在苛刻的好莱坞体制下很难实现。
处女作《红灯笼》之后,导演们开始对这个中国娃娃有了印象,有角色就会叫她。
虽然都是无名的群众角色,但黄柳霜无所谓,只要站在水晶灯下,她就心满意足。
从配角、杂角到主角,黄柳霜演技日臻成熟,银幕上逐渐出现了一个东方人的面孔。
1921年,黄柳霜在电影《人生》中与好莱坞大牌男明星搭档演对手戏。
在盛行以白人演员扮演华裔角色的好莱坞,她的独特风格,她独特的“清汤挂面”和淡妆浓抹的中国娃姓的造型开始不断出现在电影杂志上。
黄柳霜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甚至有美国影评人以《黄祸!中国入侵影屏》为题发表文章攻击她。
17岁那年,黄柳霜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在好莱坞首部以彩色制作的长片《海逝》里担任主角。
柳霜精彩的表演使那些一贯持种族歧视有色眼镜的影评人,都对黄柳霜的演技大为赞赏。
美国媒体称她的表演:不同凡响;
英国媒体称她的表演:深沉内敛又不失精准,达到了大师的水平,凡夫俗子难以望其项背;
日本影评人称:没有一位日本女演员能够胜过黄柳霜的演技。
《海逝》成功后,黄柳霜出演《巴格达窃贼》,电影海报传遍欧美和亚洲,成为当年好莱坞最卖座的片子之一。
黄柳霜随之名声大噪,甚至成了电影杂志的封面女郎。
20岁不到,黄柳霜已参加了十几部好莱片的拍摄,但她在好菜坞影业的最大成就,却仅是在银幕上首创了美轮美奂的“中国娃娃”形象。
黄柳霜的从影生涯,正值美国社会种族偏见最强烈的时代。
生活中,白种人嫌弃她是黄种人,黄种人则嫌弃她是美国人。
20世纪20年代初,黄柳霜在好莱坞已经小有名气。
可她的片酬远低于同一层级的白人演员,但制片方常将她作为主角宣传,以利用她的名气赚取票房,尽管她很可能只饰演了小角色。
国内的杂志《良友》、《生活》周刊等也开始对她的持续报道。
不过,国人很快发现,黄柳霜在电影中所扮演的角色让华人难堪。
黄柳霜作为好莱坞第一位华裔女演员,只能屈从于按西方人观念塑造出的形象:艳丽暴露而软弱。
这样的处境使她不得不在夹缝中生存,进退维谷。
华人社会铺天盖地谴责她,甚至美国国会1882年通过的《排华法案》也归罪在她。
这对她是极为不公的,她用女子柔弱的力量抵抗着偏见不公的时代。
“露大腿”在好莱坞片中纯属家常便饭,但对中国女演员,似乎就是“淫荡之举”。
且法律禁止,她几乎不能与白人演员有亲密镜头,只能扮演配角。
由于强硬的种族歧视,她扮演的中国女子在每部电影中的结局总是死亡。
曾有一位华裔影评人说:“我看见黄柳霜在一群半裸的女人中扭着臀部,除此之外,就再没任何演技可言。”
而国内当时的政府、影评人和观众,更把她视为以性感引诱西方人的低贱东方女性代表。
她出演的电影在中国遭到禁映。
1936年黄柳霜回到中国探访家人时,国内媒体曾如此讥讽她:她的墓志铭上应该写上‘这是她1000次的死亡'。
黄柳霜生不逢时,先驱者总是孤独不被理解。
好莱坞的种族歧视,家人与祖国不理解,黄柳霜苦苦挣扎,1928年她毅然离开美国到欧洲发展。
在德国拍的影片《歌》,令她的知名度又大大提升。
1929年她主演了《唐人街繁华梦》,是她那时代表作,在欧洲惊起一片波澜。
在旅欧的3年间,所到之处掀起了一股旋风。
从英国到荷兰,从西班牙到意大利,从匈牙利到罗马尼亚等,当地媒体都抢登她的报道。
黄柳霜风靡欧美,造成一连串的“东方效应”。
早在1927年,她就穿上让人大跌眼镜的库拉肯套装,据说是第一款女性商务套装。
安迪•沃霍尔也设计了一件拼贴艺术品“疯狂的镀金拖鞋”,来表达对黄柳霜的敬意。
德国名摄影家爱德华·史坦钦将黄柳霜的写真集刊登在法国发行全球的《名利场》杂志上。
衣着打扮,言行举止,也成为时尚象征。她的发型、化妆和服饰被英国少女们争相模仿。
黄柳霜获邀出席英国皇室宴会,那个年代,华人女性得此礼遇像是天方夜谭。
直到20世纪50年代由伊丽莎白·泰勒出演的《埃及艳后》的法式,也像极了当年的黄柳霜。
如今双冰等的发式形象,更是极为相似。
1934年她被投票选为“全球衣着最佳女子”;
1938年被《Look》杂志评为“全球最美丽的中国女子”;
《时代》杂志更是经常报道她的消息,赞赏为“一朵透过象牙散发红光的玫瑰”。
一时间成为全球杂志争相邀约的封面女郎。
在《莱姆豪斯蓝调》,黄柳霜着由拉维斯•巴顿设计的绣龙旗袍吟唱,现被看作20世纪最美的女性服装之一。
1965年黄柳霜将它捐给了布鲁克林博物馆,又被送给大都会博物馆。
黄柳霜表演认真,学习刻苦,具有掌握多国语言的天赋。
后来在拍摄的有声片中,她以英、德、法三语同步演出,红极一时。
留欧期间,黄柳霜除了拍电影,还演出舞台剧和歌剧,以粤语、法、英、德、丹麦和瑞典等语言唱歌,随团至澳洲等地登台演出。
黄柳霜旅欧3年返美后,片约立刻如雪片般飞来。
就在她尚未办好入关手续之前,片商们已备好合约书并捧着预付的酬劳在关口守候。
在纽约上岸后,她先在“百老汇”演了167场舞台剧,事后又拍成电影,同样造成轰动。
《纽约时报》称她为“不可思议的纯情玉女”。
在欧洲得到的盛名,使黄柳霜事业如日中天,但她仍未能摆脱种族枷锁。
在《龙的女儿》的影片中,她扮演犯罪集团头子傅满州的女儿,集神秘与邪恶于一身。
对于饰演这样的角色,同胞并不理解,国内电影杂志对她的表演大加指责。
1932年首部以上海为背景的好莱坞片《大饭店》上映时,黄柳霜的名字和剧照均未能在《上海报》上出现。
她背上了“辱华嫌疑”的罪。
西方拍摄的电影中,确有侮辱华人的镜头,这里面有着深刻的历史因素:
按照好莱坞的惯例,完全听凭导演的拍摄现场说戏,因此拍片时演员一般是不了解整个剧本的完整故事内容的。
当黄柳霜成为好莱坞的红影星,有了一些地位、开始有机会饰演主角之后,就必须担起这个关乎民族尊严的问题。
挑选剧本时非常谨慎,常常对其中一些辱华镜头提出一些修改意见,有时分歧太大,便拒绝拍摄。
纵然如此,漫天的非议仍向她砸来,盛名之下却还是夹在美国强硬的种族歧视和华人高亢的民族主义夹缝之间。
无可依靠,四面楚歌,黄柳霜只得更加坚强。
她通过自己的游说,拍摄了正面反映华人形象的《上海女儿》、《重庆英烈》等,扮演有智有谋充满爱国气节的女子。
黄柳霜虽然出生在美国,但对故土充满向往。
她曾说:“当我在德国受到影迷欢迎时,作为在场的唯一的一个中国人,我被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所淹没!”
早在1928年,戈公振作为新闻记者访问德国,会见了正在德国拍摄电影的黄柳霜。戈公振向她介绍了国内情况,黄柳霜十分关心故国人们的生活。
戈公振深感黄柳霜“虽然身在海外,却是一个热爱祖国的奇女子”。
1936年,黄柳霜回到战火连天的祖国大陆。
“我真希望我生在中国,我终于回家了!”
她在汉口、哈尔滨等地演出,通过义演和出售签名照等方式,将筹集的款项捐助祖国抗战。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黄柳霜虽不在中国,但忧心如焚。她在新闻稿中写道:
“虽然像父母一样在美国出生,但我却是一个纯正的中国人,比任何时候更中国。”
在电影界的聚会上,她呼吁美国政府和人民扶华抗日;
在慈善机构的集会上,她多次发表演说,发起募捐;
更将自己喜欢的珠宝拿出来义卖,所得款项一个不留,全部汇回中国支持抗战。
然而,她倾尽一切的努力并未得到承认。
1942年到1943年,宋美龄访问美国,在美国国会发表了著名的演讲,引起美国各界巨大轰动。
在影都好莱坞,宋美龄对30000听众演讲。
唯独,宋美龄拒绝了与黄柳霜的见面,不言自明,宋美龄并不认可一个从底层洗衣女变成巨星的黄柳霜。
1948年,黄柳霜被诊断患上了门脉性肝硬化,为了支付医疗费用,虽为巨星却不得不变卖自己的房产,与弟弟搬到了一处公寓租住。
幸运的是病情得到控制。
1956年她出演了根据毛姆《情书》改变的电影,这被视为黄柳霜真正意义上的复出。
60年代初,黄柳霜还在大片《花鼓歌》及《苏丝黄的世界》电影投拍中相继被邀请。
然而正当她准备拍摄之际,1961年2月2日下午,黄柳霜因突发心脏病而猝逝圣莫尼卡寓所。
死后葬于洛杉矶母亲墓旁,墓石上没刻一个字。
她去世后,好莱坞的华人女演员有一段时期的空白,随后才有了卢燕、陈冲等。
即使在今天,能晋身好莱坞担纲的华裔演员仍是屈指可数。
但在电影才发明了十几年时,黄柳霜却敢冲破桎梏投身好莱坞,大胆前卫。
她也是无声电影时代好莱坞第一位,也是惟一一位华裔女星。
距离她出生一百年后,2007年,她才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洛杉矶影艺学院和香港电影界纷纷举办黄柳霜电影回顾展、图片实物展和座谈会。
有关她生平的两部纪录片和英文传记也相继问世。
她以自强不息的精神、果敢和坚强的品质,成为开天辟地的好莱坞华裔女星。
美国历史学教授格理汉·何杰说:“如今,再找不到一位华裔女星的成就,足可与黄柳霜媲美。”
然而在国内,她早已被遗忘。
恰如朋友曾说:“她让人心碎。”
黄柳霜的经典影片尘封已久,她只有星光大道上那个闪烁的星星,以及一块没有日期,没有墓志铭的墓碑。
她挣扎一生,却终究无家无国,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