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代豪华公寓,民国总理曾当婚房,舒适度至今无法超越(视频/组图)
1924年,远渡中国的美国人J.H. Blackstone,
在上海盖了当时最豪华的酒店公寓:
“黑石公寓”。
大楼一共有6层,套房31间,
不仅提供恒温游泳池、餐厅、舞厅和电梯,
房间里还有冰箱、煤气,集中供暖,
甚至配备专门的私人管家服务。
房子建好之后,除了居住功能,
还成为了当时城中最时髦的社交场所,北洋时期的国务总理熊希龄和民国才女毛彦文
就是在黑石公寓度过了2个月的新婚时期。
6年前,丹麦设计师马书文
无意中发现了这里,
并且租下了一套140平米的公寓,
自己做家具、淘来上千件中国小玩意儿,
有跳蚤市场淘来的木制品,
有60、70年代的各种铁皮玩具、铅笔盒……
经过无数的调整、试验,这里一点点被徒手改造成他理想中的单身公寓。
马路对面就是上海交响乐团,
打开窗,就能听到乐手练琴的声音。
“相比外面的商品房,
我更喜欢住在这里,
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真材实料的,
每天摸一下它们,才能真正得到放松。”
上海复兴中路1331号,是一栋神秘的住宅。黑色的外观、露台的弧线和装饰呈现出巴洛克的风格和与众不同的气质,平时有居民进进出出,但谢绝游客参观,偶尔有行人驻足拍照。
在上海,很多老人都把这栋楼称作“复兴公寓”,而它的另一个名字“黑石公寓”,则在年轻人中更加广为流传。
图片来源:徐汇区文化局
2013年,丹麦家具设计师马书文(Soren Matz)搬进了黑石公寓5楼朝南的一个套间。
找到这套房子纯粹是意外,当时有一个丹麦的朋友要回国,就把这套房子转租给了马书文。
房东一家是上海人,看到马书文把之前的房子保护得很好,就同意他搬了进来,一直居住到现在。
黑石公寓建于1924年,旧称“辣斐德路一三三一号”、“花旗公寓”。大楼的建造者叫James Harry Blackstone,从美国远渡中国传教,主要在南京和上海活动。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宋合理”。
1930年代的上海街道,来源网络
1920年左右,上海市区没有什么高层公寓。高层建筑主要集中在南京西路和愚园路,而当时的复兴中路(旧称辣斐德路)属于城郊地带,地广人稀、缺乏人气。到了30年代,上海租界地价暴涨,土地宝贵,房地产商这才开始纷纷投资高层公寓。
为了服务好日益增多的美国侨民,宋合理决心在辣斐德路打造“Blackstone Apartment”。他想建造的,不仅仅是一栋高层公寓,而是要打造一座在上海甚至是中国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公寓。
整栋大楼采用最先进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一共有6层。外立面正对着马路,折衷主义风格,左右对称。
一楼有超大门廊,门廊下科林斯双柱点缀着鸢尾花图案,都象征着使用者的高贵身份。
根据当时报道里的设计方案,大楼设31间套房,大型套房20间、中型套房3间、小型套房8间。
每套房都设置了起居室、卧室、浴室和厨房。除此之外,厨房里还有冰箱、煤气以及小型洗衣设备,连浴室也是冷热水同时供应的。
公寓内的马赛克地砖,至今保存完好
等到黑石公寓建好之后,人们才发现它比想象中的更加奢华,不仅有豪华电梯、中央供暖和佣人服务,还单独配备一名外籍管家。
现在的公寓楼道内
一楼的公共区域配有四季恒温游泳池、餐厅和舞厅,顶层的屋顶花园,可以俯瞰附近的街区。户外还增设了3座网球场和12个停车库,并且这些都是免费使用的。宋合理很有自信地在广告中打出:“中国最好的酒店公寓。”
黑石公寓招租广告,《大陆报》1925年
这样奢侈的房子自然也有着不菲的租金,根据房型不同,租金每月从50两到152两白银不等,相当于当时的普通人花掉一整年的收入才住得起。
因为条件过于奢华,(原)法租界公董局下令把大楼归类为“酒店”类而不是“公寓”类,增加其税费。
即使这样,黑石公寓一经面世,依然得到了热烈欢迎,各国外侨、教会人士争相入住。1927年6月,美国驻南京领事戴伟士(J.K.Davis)来沪,就下榻在这座公寓。
黑石公寓建成之后,不仅仅是一个住宅楼,不久就成为了城中热门的社交场所。大楼里很快迎来了第一场艺术展览,就在25号房间。一楼的会议厅内还举办过“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内的男女平权问题”的讨论会,一时间好不热闹。
熊希龄和毛彦文在上海开设婚宴
往来的人中也包含着不少中国的社会名流,最有名的应当是北洋时期的国务总理熊希龄和民国才女毛彦文的联姻。婚礼成为当时沪上的一个大事件,诸多媒体纷纷报道。
1935年2月10日,熊希龄在上海迎娶毛彦文的第二天,两人就住进了公寓的36号房,房内有2间会客室、2间卧室,附带厨房和浴室,配了一名男仆,为二等客房,每月租金148两。
马书文在黑石公寓的家,面积有140平米,一个起居室,两个卧室,还有厨房和洗手间,属于不大不小的户型,但也足够一个人生活。
现在,黑石公寓的对面就是上海交响乐团的排练厅和演奏厅,隔壁是著名的上海音乐学院,打开窗户就能听到大楼里悠扬的练琴声,这一点马书文很喜欢。
马书文对生活的要求很高,家里的每个细节都是他精心筛选过的。
老房子的硬装和结构全部保留,旧式的门、窗都没有动过。因为门框已经看不到最早的颜色,马书文就选了一个最接近的奶油色,重新粉刷,再换上精致的老式门把手。
地上的老地板,是上海二三十年代非常流行的法式拼接地板,马书文把木板拿下来,一个个打磨上油,再重新按照原来的顺序拼接回去。
只有厨房和浴室的地板做了改动,因为添加了地暖设施,又重新铺上了质朴的水泥地板。
收藏了各式各样的椅子,搬家就换一套 马书文对木制品的执念来源于童年的记忆,小时候跟家里学习亲手做家具,橱柜、座椅、木门,这些东西都能让他回到放松、舒适的环境中。作为家具设计师,马书文19岁开始就收藏各种各样的家具,光上海郊区的仓库里,就存有200张椅子。“每当我搬了新家,我就会去仓库里面看看,然后挑一套放在新家里。”
这里大部分家具,都是马书文为这个房子重新定做的,餐桌是根据面积大小,专门去外面找的,桌面的印花图案是好朋友设计的,最多可以坐下10个人。
客厅的吊床,是马书文最引以为傲的一件家具,平时收起来,周末的时候打开。在吊床上可以换各种舒服的姿势睡觉、休息,丝毫不会有疲惫感。
沙发旁的茶几是从日本定制带回国内。上面有一个很隐蔽的盖子,夏天的时候盖起来当做茶几用。
到了过冬的时候把盖子打开,能变成一个日式的炭烧火盆(Hibachi),可以坐在茶几前面煮煮茶、烤烤火。
他16岁独自一人去了京都,在那里跟着匠人工作、生活了20多年。打坐、煮抹茶已经成了日常行为的一部分。
家里有几件是马书文设计的新作品,这件跟Paul Smith联合设计的沙发椅,今年10月在伦敦Paul Smith的旗舰店展出,重现了30~60年代的现代主义风格。
他不太认同年轻人网购家具的习惯,“椅子是用来包裹你的身体的,只是上网浏览网页,是没法知道是不是合适身体弧度。只有坐下来去感受,你才能理解什么样的姿势、什么样的形状是最舒服的。”
马书文喜欢一切有质感的东西,家里收藏了一些小的纺织品,秘鲁的古老布料,亚洲的陶器和瓷器,印度的画作,欧洲的玻璃制品……都是他收藏的一部分。除了上海,他在丹麦、日本的家还有不少的收藏。
他说,“不同房子要用不同的家具,这个家是要一件一件慢慢被填满的。”
迷恋中国的小发明,收藏上千件
跟严肃的外表相反的是,马书文还是中国式玩具和各种小发明的粉丝,不忙的时候,他会寻觅上海各处的跳蚤市场,搜寻自己感兴趣的小玩意。
“我有一些中国朋友来家里之后,他们会特别诧异,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都是一头雾水。”
在他上千件的收藏里,能从上世纪20年代持续到90年代,横跨七八十年的历史。这些木制品都有实际的用途,有按摩小工具、桃木剑、扁担、擀面杖、拂尘……这些当代年轻人看不懂的东西,他都如获至宝,兴奋地在镜头前一一演示。
“还有一些收藏是中国六、七十年代的玩具,它们可以眨眼、发光,有一只还能下蛋,还有一些铁皮玩具,铁皮青蛙、铁皮鹦鹉……跳来跳去的,非常有意思。”
他觉得,过去几千年,中国人日常使用的很多工具都非常实用,却渐渐淡忘出人们的生活。这些木头玩具拥有的质感远远好于现在的塑料玩具,既让人觉得好笑,也能锻炼智力。
当被问到,这些收藏是否和增值有关时,马书文否认了:“一般去一趟跳蚤市场的花费也就在100多块人民币,大多数小玩意都是10块、30块,不需要太多花费,只要用零钱就能买到很多乐趣。”
摸到家里真材实料的东西,才能真正解压
马书文在上海生活十几年,住过外滩,也住过其他老房子,但是他还是心心念念要回到(旧)法租界生活。黑石公寓的这个家,满足了他理想中的美好生活。
6年过去了,这个房子已经建成了马书文想要的样子。
“我喜欢回家,外面的世界充斥着大量的混凝土、砂石、闪闪发光的东西,只有回到家里,用手去触摸,去感受这些温润的材质,我才会真正放松,家里所有东西都是真材实料的。”
每天早上起来,他会为自己准备一碗健康的早餐,有果汁、燕麦,一杯现磨豆子的咖啡。在窗明几净的厨房工作一阵,再骑自行车去上班。
马书文是独身主义者,从没结过婚。但到了这个年纪,他会常常感到孤单,希望有人能够陪伴自己。
“可能明年我想去非洲生活,或者想做一些别的事情,婚姻会把我束缚住。不过一切都是未知,也许有一天我会拥有一个家庭。”
对他来说,还有一件很难的事情,就是退休。他有很多计划,比如给自己奇奇怪怪的收藏写几本书,传授年轻时关于建筑、家具设计的很多经验……
“有一些70岁的人他们会喝着红酒,打着高尔夫,过着这样老气的生活,我以后绝不会是这样的。虽然现在我每天生活得很稳定,但也许明天就是一个全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