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害怕、骚动、消毒...澳洲武汉女留学生21天的隔离日常(图)
【今日澳洲2月10日】(记者 瑞纳)作为在UNSW留学的武汉“土著”,自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以来,女孩Ann(化名)便自觉隔离在国内家中,再未出门,迄今已经是她“闭关”的第21天。
几天前,澳洲政府突然宣布的一纸“禁飞令”,令这段“与世隔绝”的生活再一次遥遥无期了起来。
武汉的傍晚(图片来源:供图)
她打趣地形容,禁足日子就如同段子里写的一样,“赤裸裸的海外生活”,人少、街荒……只是多了些担忧和紧张。
第一次戴口罩
1月20日对Ann来说是个转折点,所有生活从这一天起全变了。
当天,中国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成员召开的记者会上,钟南山确定了该病毒存在“人传人”现象。
消息一出,在武汉的人开始怕了,全城突然意识到了病毒传播的严峻性。
(图片来源:网络)
微信群里也跟着一起炸锅,一会儿这确诊了,一会儿那疑似了。
Ann也收到了当日最新的小道消息,“隔壁小区刚刚确诊一例”。
好巧不巧,那天正好约了难得一聚的朋友吃饭,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见一面。
出发前,她下意识地把自己裹严实,特意翻出家中为数不多的口罩戴上。
这是她假期回武汉后,第一次戴口罩出门。
马路上戴口罩的人较之前明显增多了不少,但还没达到人人防护的程度。
(图片来源:网络)
到了约定地点,朋友也戴了口罩。俩人相视一笑,相互都体会到了什么。
感觉街头“形势不对”,俩人饭都没吃,简单聊了几句便匆匆散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潇洒地”走在武汉的街道上,那时路上还存留点儿人气。
Ann总觉得武汉人有点委屈,有点冤。疫情爆发后,网络上充斥着对他们的指责和辱骂,称武汉人故意“不防护”、四处“散播病毒”。
“不是不重视,当时整个城市的人都相信,这是完全可防可控的,而且以为不会人传人……”
封城前的骚动
1月22日凌晨2点半左右,一则关于武汉封城的消息在手机上弹出,此时的她正蜷在被窝里,迷迷糊糊追剧吃薯片。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不停地弹出,把她从浅浅的困意中叫醒,莫名地感到不安。
(图片来源:网络)
“我不确定疫情到底比想象中严峻多少,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更好了。”
距离封城还有8小时,家周围的街道上依旧宁静,并未听到熙攘的声音,但好像全城的人又已经骚动了。
就在这个夜,健康的、不健康的都想跑。
群里不断有人商量和分享着逃跑路线,有打趣逗闷子的,有一板一眼详细规划的,还有直播报告路况的。
(图片来源:网络)
她所在的一个群里,有个留学生因担心开学延误,连夜打包出行,从湖北跑到河南,中转广州,最后飞回澳洲。
“这样很危险。”Ann一度尝试劝阻,“尽管现在没有感染,跑这么多路线就不好说了。”
身边也有朋友劝她“跑起来”,都果断回绝了,认为不应该,更没必要。
网络上持续不断在声讨这些“逃跑”的人,说他们“自私”、“无德”。
“健康的怕感染,感染的怕治不了。”虽然不提倡,但身处在这座紧急情况下饱受非议的城中,Ann可以理解家乡人的担忧和不理智的行为。
进家门先消毒
又到了母亲买菜的日子,自一家3口在家“闭关”以来,她每次尽量买足10天的菜,减少出门次数。
家里母亲说了算,她不允许其他人走出家门,外边的事自己一手包揽。
超市是城里人口最聚集的地方了,尽管全天营业,去晚了肯定买不着。就像Ann家附近的这间,开店10分钟,菜基本就抢光了。
一早等待超市开门的市民(图片来源:供图)
母亲在家门口设了个专用消毒区,配备全套消毒用品,酒精、免洗液、消毒水。除了菜,所有外出的衣物和鞋子必须留在门外。
进屋前,她还会用酒精喷雾把所有东西消毒一遍,菜、衣物、门把手、钥匙、手机,事无巨细。
除此之外,蔬果必须开水杀毒。Ann说着就把自己逗笑了,“我妈上次给我拿了一碗烫熟的草莓。”
超市买菜的市民(图片来源:供图)
母亲把自己定义为“高危人群”,跟Ann始终保持着距离,甚至不让她碰自己的东西,碰完就得立即洗手。
记得有一次母亲正跟外婆通话,Ann也想顺道跟外婆说两句,伸手抢手机招来一顿呵斥。“要说,用你自己的手机打过去”。
尽管处处小心翼翼,母亲每次出门,她仍总免不了担心。
劝阻老人得用“吓”
在家“修仙”的日子,简单而又无聊。Ann是个恋家的宅女,看剧、游戏、刷微博倒也乐得自在。
“最难控制的是老人。”她说。
外公90岁,外婆79岁,一个不信邪,一个闲不住。
每次跟外公讲述外面的严重性,叮嘱他做好防护、不要出门时,他总是不以为然、敷衍过去。
网络流传无人机劝老奶奶回家(图片来源:网络)
不仅如此,外公还是个老小孩,尽管春节和家庭聚会因疫情都取消了,还是一直心心念念自己大年初四的生日宴,时不时旁敲侧击提醒下大家。
外婆则是个停不下来的人,尤其喜欢外出逛街,超市、菜市场、小卖部,一个不落。
为了确保他们能“踏踏实实”地待在家里,Ann也是煞费苦心,“叮嘱不行,只能用吓”。
新闻、故事、数据、图片,能用的都用上,总算有点成效。
起码外公再也不提生日宴,改提口罩了。
离疫情最近的一次
Ann家距离外婆家驱车需要30分钟,不算远,但也不近。
母亲始终担心闲不住的外婆会乱跑,便在屋里安了监视器,随时观察二老情况。
其间一直正常,只是最近,母亲感觉外婆的状态怪怪的 ,问她,“外婆怎么总是看会儿电视就睡着?”
武汉医院排队看病(图片来源:网络)
直到发现老人连打电话都睡着,她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妙,果不其然,外婆发烧了。
家里人瞬间神经紧绷,在这敏感的时候,咳嗽、流鼻涕,都会让人倍感心慌。
好在大家临危不乱、分工明确,大姨和小姨带去看病、母亲负责送饭。
空旷的马路上鲜有车辆,行人更寥寥无几,只有救护车往来不停,车灯无声频繁地闪烁着。
急救中心门前停着一辆黑色殡仪馆的车,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抬着一个袋子放到车里,之后不久,车就开走了。
平日里的热闹和喧嚣都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连一个生命的消失都不能泛起一点波澜。
整个医院挤满了人,检查从下午一直排到了晚上,好在外婆的CT结果显示肺部正常,大夫只简单开了消炎药,就建议回家了。
武汉医院(图片来源:网络)
大姨担起照顾外婆的重任,疑似期间,所有防护措施丝毫不敢松懈。
因为买不到防护服,大姨只能自己改造。雨衣、浴帽、泳镜、手套,“高仿”防护服做得像模像样,连外公都听话地戴着泳镜和口罩。
眼看着外婆的体力和精神恢复的越来越好,大家这才安心了一些。
“后来才知道,外婆其实挺害怕的。”Ann说,“她一直以为自己感染了,怕连累家人,不敢说。”
突来的禁令
原定于2月14日返澳上学的Ann,因为澳洲政府的一纸临时禁令,不得不被迫取消行程,归期遥遥无望。
这群“滞留武汉的海外求学族”在微信群里笑称,自己“爹不疼娘不亲”、“没人要”。
尽管如此,焦虑的他们每天都有无数问题等待答复。
“到底多少天以后才能入境?”
“怎么听说有人从第三国入境了?”
“课怎么上?”
“学费交不交?”
“休不休学?”
“谁能帮我把房租出去啊?”
Ann算比较理智的,她理解澳洲政府的决定,“毕竟他们也担心疫情会蔓延,他们也要保护自己的民众,无可厚非。”
(图片来源:网络)
在她看来,期待解决方案的同时,身边绝大多数留学生都很配合。
还算幸运的是,Ann可以选择学校的网课替代,因此即使延期入境也不会对学业造成过多的影响。
不过,另一名本科留学生小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据他所知,学校并未因此延期开学,如果他错过了那门没有网课的必修课,只能被迫休学一年。
“虽然不像别人说的‘人生彻底毁了’那么夸张,”他说,“但是的确打乱了我的计划。”
尝试第三国入境的小黑还险些赶上了泰国枪击案,预定的酒店离案发商场只有一街之隔。
“哎,我真的,就是非常纯粹地想学习,怎么这么难......”他说。
不仅武汉,像他们一样滞留在国内的留学生更不在少数。疫情仍在蔓延,谁都不确定这种“禁闭”的日子还将持续多久。
也许,唯有等待。
毕竟,健康和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那条熟悉而又空荡荡的街,Ann期待着武汉早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