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病房保洁员每天清理大量医疗垃圾:怕也不会退,撑过去就好了(组图)
2月9日,55岁的刘福云带着她的14名队员住进了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的住院楼。在这栋楼里,除了医护人员,她们是为数不多的需要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保洁员。而在2月9日之前,刘福云的身份是武汉经济开发区的一名环卫工人,日常工作的场所是在路面上。之所以进驻医院是为了缓解院方日常保洁力量的不足。“转行”后,刘福云和队员们每天的工作内容包括住院部楼层、病区保洁,生活垃圾和医疗垃圾的收集和转运,一个楼层一天大约能清理出100袋垃圾。
医院后勤部工作人员介绍,目前该院负责垃圾清理的团队,除了刘福云的“突击队”,剩下的20名都是医院之前的保洁人员。虽然人手增加了75%,但是医疗垃圾的量比往常翻了3倍。从保洁人员到垃圾清运公司都在超负荷工作。
刘福云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在病房里做保洁虽然比在马路上做环卫工作时间短,但是穿着防护服进入住满新冠肺炎患者的病区,无论是工作强度还是心理压力都比往常大很多。她坦言,自愿报名这个工作不是不怕,但是自己是武汉人,“这时候武汉人都不上,谁来保护武汉呢?”
武汉环卫工人进病房清理医疗垃圾 怕但是还要干
“在医院工作比在马路上工作时间要短,但是强度和心理压力大很多。”今年55岁的刘福云是武汉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城管局招募的第二批“突击队”的队长。这个“突击队”的特别之处在于她们的工作不再是像往常一样在街道上做清扫工作,而是要深入武汉收治新冠肺炎病人的定点医院的病房里清理医疗垃圾。“虽然我不太懂医学和科学的专业知识,但是我们都知道(病房)里面有很多病毒,我们也怕被传染,但是这个工作就是需要人做,那我们怕也不会退,撑过去就好了。”
刘福云工作的医院是武汉协和医院西区,疫情当前,该院成为定点收治新冠肺炎的医院,加上急救室和ICU总共有18个病区,床位超过800张。由于院方日常保洁力量不足,医院向区防控指挥部求助,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随即招募了46名环卫工人作为“突击队”入驻协和医院西区,参与院方保洁工作,具体负责住院部楼层、病区保洁,生活垃圾和医疗垃圾的收集和转运。
刘福云是第二批“突击队”的队长。2月9日,她带着14名队员,拎着城管局为每位环卫工人准备的行李包住进了协和西院的住院大楼。包里有秋衣秋裤、干湿纸巾、牙膏牙刷等,可以满足每人半个月的生活需求。“本来计划首批工作15天,但是实际上10天后我们就来接班了,大家的工作压力都很大所以增加换班的频率。”
“突击队”每天的工作时间从7点半开始。“其实真正开始工作是8时左右,但是我们7点半就得进入工作区域换上防护服,这就需要30-40分钟。”刘福云介绍,她的小队总共15人,负责住院楼的5个楼层,每层楼三个人。“我们实际上是只需要上午进去一趟,下午进去一趟。上午一般8时到11时,下午2时到4时就完成了。听上去比在路面上一天8小时的工作时间要短,但是实际上劳动强度和心理压力都要更大。”
刘福云负责的楼层有轻症和有重症,轻症的病房往往能住五六个病人,重症病房则多为两三人一间。一层楼往往有几十个病房,穿着厚厚的防护服,3个人分工也并不轻松。
进入病区后,刘福云就开始埋头收拾病房里的垃圾。“垃圾其实啥都有,有口罩、防护服、药盒这些常规的医疗垃圾,也有很多病人和医生吃饭的饭盒、用过的餐巾纸,因为都在病区里都有可能沾上病毒,所以都算医疗垃圾了。”这样的一个楼层一天大约能清理出100袋垃圾,每次进去清理,刘福云和队友们都会把垃圾集中起来送到每层的“污物”电梯口,会有专人来收。
62岁的黄洁(化名)是刘福云“突击队”的队员,她所负责的楼层基本都是危重病人,她坦言工作的心理压力不小,死亡也是她在日常工作中不得不面对的场景。“有时候我一边打扫,可能就有没有救过来的病人从身边抬走,心里真的挺不好受的也害怕,但是也得挺住。”
“突击队”成员均自愿报名 有人瞒着家人有人出发前3天坦白
刘福云和黄洁都是三代之家中的祖母,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方便照顾孙辈。
在得知单位要派人去支援医院保洁工作的时候,刘福云首先报了名。“大年初三的时候单位就通知了,我是小队长,我肯定得带头报名,这样我下面的班长和队员们也能积极点。”然而报了名的刘福云却没有马上告诉家里的老伴儿和儿子儿媳。
如何告诉家人自己的决定,刘福云自有一套策略。“不能一报名就马上说,说了他们肯定会担心我的安全劝我别去,能从初三劝到正月十五!也不能临走当天才说,这样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家里肯定会乱。”
最终,刘福云选择了在出发前3天跟家人坦白。“开始肯定是不乐意,觉得我这么大岁数去干这么危险的工作,但是讲讲道理家人们就同意了。我们一家人都是武汉人,这时候武汉人都不上,谁来保护武汉呢?”
刘福云在家里性格比较要强,儿媳生了孙子她也没有选择在家帮忙带,而是要出去工作挣钱,只在晚上负责哄孙子睡觉。临走前,刘福云告诉6岁的孙子自己要出去旅游,希望可以骗过孩子。“他哪儿信啊,反问我说现在哪有人去旅游。最后我也只好跟他说了实情。”
现在每天结束一天的工作,刘福云就会回到医院安排的三人宿舍,或是跟同事们聊聊天,或是跟小孙子视频。“孙子天天问我啥时候回去,我都说1个月。我算了算工作加上隔离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据武汉经济开发区城管局介绍,刘福云他们接替的第一批环卫工人出来后,将会休息一段时间,在酒店集中隔离14天,身体无恙再返家。同时,他们安排心理专家为第一批环卫工人进行讲座,帮助环卫工人正确认识疫情,舒缓身心压力。
相比刘福云,黄洁性格要更执拗一点。黄洁今年62岁了,在环卫工人的队伍里也算是比较高龄的。“我看她们年轻点的都报名要来,我这岁数也没啥可怕的了,现在武汉需要人,我肯定得上。”来归来,但黄洁选择了瞒着家人。“家人知道了第一会闹着不让来,第二会担心受怕,所以我告诉他们我是去医院食堂帮忙了。”
医院每天清出3.5吨医疗垃圾 比往常翻3倍
据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城管局介绍,为确保入驻环卫工人平安顺利地完成工作任务,环卫公司曾对环卫工人们进行过个人防护培训。入驻医院后,医院也组织了更加系统的培训,例如六步洗手法、二级防护服穿脱流程、消毒液的配比、三区划分、床单消毒规范等。病区里工作的环卫工人的安全防护标准等级参照一线医护人员管理标准。
作为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后勤部的工作人员,韩扬对环卫工人们的压力了然于胸。他介绍,目前协和西院负责18个病区垃圾清扫的共有35人,除了刘福云的“突击队”剩下的20名都是医院之前的保洁人员。“人手增加了75%,但是医疗垃圾的量比往常翻了3倍,从保洁人员到垃圾清运公司都在超负荷工作。而我们现在的保洁员们大部分都是女性,年龄几乎都在55岁以上,一天下来工作强度很大,还是很累的。”
韩扬坦言,除了工作强度,心理压力也是环卫工人们的“一道坎儿”。“在此之前环卫工人们都没有在医院工作的经验,医学知识和对于疫情的认识可能都不多。而现在她们却要每天穿着防护服在病房之间工作,会担心害怕是人的本能。”而让韩扬感到欣慰的是,目前该院没有保洁人员感染新冠病毒。
而除了环卫工人们的状态,在武汉协和医院西院的医疗垃圾处理方面,韩扬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他介绍,现在该院垃圾处理的流程是先由保洁人员每天两次将每个病区的医疗垃圾回收放到“污物”电梯门口,再由专门的工作人员装进黄色的医疗垃圾回收袋用电梯运到一楼,然后从一楼由医疗垃圾转运车运送至医院专设的医疗垃圾转存间,等待专业的医疗垃圾处理公司装车拉走。
“一般的医院转存间里的垃圾可以存放48小时再清理走,但是现在我们的转存间一天需要医疗垃圾处理公司来清理2-3次才行,不然就装不下了。”韩扬告诉北青报记者,现在仅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一天会产生100桶左右的医疗垃圾,每个桶有240升,平均一桶的重量约35千克。“医疗垃圾的增多一方面是现在收治的病人比较多,另一方面由于新冠病毒的传染性,所有在病区里的生活垃圾也受到污染,变成了医疗垃圾需要处理的内容。”
更让韩扬担忧的是,目前武汉有能力处医疗垃圾的公司数量稀少,而目前武汉市内需要清运医疗垃圾的医院却为数众多。“医疗垃圾处理公司需要有专业的场地和设备,一些小医院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床位不多,医疗垃圾的清理压力可能不大。但是我们院就有800多张床位,一天得让公司来清运两三次,他们其实也是在超负荷运转。”
刘福云每天清理的一袋袋医疗垃圾是韩扬的担忧细化后的最小单元。但是在工作的时候,刘福云想得很少,她喜欢专注自己手头的活计。“一方面越乱想越怕,另一方面想着赶紧收拾完了就能脱掉防护服出病区。每完成一次垃圾清理,感觉就像一场战役的胜利,每一场战役都胜利,这仗我们就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