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去向,对出口导向经济体德国意味着什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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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波音和欧洲空客两大飞机制造商之间的恩怨,就像永不谢幕的舞台剧。上周二,就双方之间的的争端,WTO做出最终裁决,因美国政府违规补贴波音,允许欧盟对价值至4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加征关税。
就在去年,WTO已经因欧盟国家违规补贴空客,授权美国对价值至75亿美元的欧盟商品加征关税。美国毫不犹豫地抛出一张长长的加征关税黑名单,除了飞机及零部件,还有葡萄酒,乳酪,橄榄油等等。今年6月底,美国再次宣告正准备对空客四国德国、法国、西班牙和英国的商品征收新的报复性关税。
与波音并驾齐驱的空客对于德国和欧洲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是一个实现了“欧洲制造”和“欧洲一体化”,让欧洲人引以为傲的成功故事。51年前,德国和法国决定联手制造能与波音抗衡的飞机,后来西班牙和英国陆续加入,不同的国家生产不同的部件,就像空客创始人之一克拉赫特(Felix Kracht)说的,“在法国的图卢兹,我们用法国扳手将英国螺丝拧进德国螺帽里。”2004年,空客收到的订单第一次超越了波音,争端由此产生。2005年,美国以欧盟违规补贴空客为由向WTO提出仲裁申请。欧盟也不示弱,随即以美国违规补贴波音为由申请仲裁。
现在终于可以以牙还牙了,欧盟却在犹豫。其实,欧盟手头也有一张黑名单,除了波音飞机,还有直升机、拖拉机等等。可是,欧盟成员国之间出现了分歧。法国坚持一旦在10月底拿到WTO正式授权,立马对美国采取行动,就像美国对待欧盟国家那样。而德国则主张采取“沉住气”战略,静观美国大选。
那么,这样一桩纠缠了16年的争端,会不会因为特朗普连任而更糟,因为拜登获胜而柳暗花明?争端没有因特朗普而起,也不会因拜登而结束。只是,德国不想为特朗普大选所用。大选在即,任意国际贸易或者政治关系的恶化都会助力特朗普,转移国内对失败的抗疫局势的注意力。
其实,美国和德国之间的贸易争端并非只有波音和空客那么简单,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数字税等等,都会是冲突的导火索。所以,德国的权衡也并非仅仅“不为大选所用”而已。
德国是一个以出口为导向的贸易大国,其四分之一的就业岗位都与出口贸易有关。而一直以来,美国都是德国最大的出口国。据德国联邦统计局2019年数据,占了德国出口贸易86.8%的G20国中,美国排列第一,占8.9%。而且,德国是美国对外贸易的逆差国家。在特朗普简单的逻辑里,逆差等同于不公平。所以,他动不动就把手中那根针对德国的汽车关税大棒抡起来,威胁一番。特朗普甚至将进口德国汽车上纲上线到威胁国家安全的高度。2018年,坐不住的德国汽车制造商戴姆勒、大众和宝马巨头们奔赴美国,游说美国政府。据汽车巨头们事后自己的描述,特朗普对他们在美国的投资承诺表示出兴趣,使得他们最终力挽狂澜,阻止了一场关税悲剧的发生。
不过,如果美国手中这根粗壮的大棒真的捶下来,后果有多严重?德国ifo经济研究所2018年曾做过研究,如果美国对德国汽车加征25%的惩罚性关税,即从2.5%上升至27.5%,德国的汽车出口在长期看来会减半,德国国内生产总值将会因此损失0.16%,50亿欧元。研究同时指出,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像德国一样,会因为这样的关税造成如此严重的损失。
虽然25%的关税尚未发生,但是美国从德国进口的汽车和汽车配件却一直在减少。据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ifw),美国从德国进口的汽车和汽车配件从2015年到2019年减少了100亿美元。美国对德国在汽车行业的贸易逆差从300亿美元下降至200亿美元。而欧元区对美国汽车的进口则相反,在相同的时间跨度内增加了53亿美元。因为中美贸易战,美国和欧盟的贸易逆差总体是增加的。当然,短期上,欧洲是中美贸易战某种程度上的受益者,但从长远来看,因为其对世界经济的伤害,自然不利于欧洲。
然而,即使这根汽车关税大棒今天不会捶下来,但不能保证明天不会发生。在与欧洲关于征收数字税的分歧中,美国再次拿汽车关税做要挟。
特朗普的“America First”注定了多边协议和国际合作不会加强,只会持续减弱。退出巴黎协定,因为其不愿开启法官甄选程序,让WTO的争端解决机制深陷泥淖等等,都是对国际合作和多边主义的沉重打击。德国经济研究所iw在研究报告《拜登对决特朗普》中指出,特朗普政府善变的的关税政策,对现存国际协议的反复挑战,是钳制世界经济发展的一个源泉。研究者估算,全球范围内的国内生产总值在5年后会因此损失2.5%,而美国下降4.1%,德国则减少3.8%,甚至更多。
那么如果换做拜登呢,是否就会改天换地?不会,但至少,拜登方曾表示要修复和欧洲的经贸关系。iw研究者寄希望于新的总统也许会有对国际贸易新的视角,2016年落败的跨大西洋贸易及投资伙伴协议(TTIP)谈判,也许还有复活的机会。而在经济政策上,共和党和民主党的重要分歧在于税收,民主党想修正特朗普政府的减税,这将改善欧洲企业的价格竞争力。
然而,即使拜登获胜,也并不意味着自由贸易即将来临。拜登主张Buy-American原则,推动优先购买在美国生产的商品。况且,即使拜登接棒,接下的也是一个烂摊子,他能否实现他的承诺值得怀疑。无论是空客和波音的矛盾,汽车关税,还是因北溪2号上的矛盾,都将持续下去。但毕竟,与拜登肯定会有更多的谈判机会。
一个“America First”,一个“Buy American”,特朗普和拜登都代表不了自由贸易。所以呢,权衡之下,在“最坏”和“不好”之间还能选什么?当然选“不好”。今年7月,德国出任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国。德国工商总会(DIHK)认为,德国因此理当承担重返“自由贸易”的历史重任。这一重任真的够重。
德国和欧洲也得应对最坏的结果。在德国十分被追捧的挪威商业哲学家因塞特(Anders Indset)在特朗普可能当选的情况下提出,欧洲应当成为对抗“America First”的另一极:不要筑墙,而是架桥,架起东西方之间的桥梁,让世界从冲突中挣脱出来,走向文明和对话。他说,“世界已经无法被解释,但可以被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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