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还是自由:为何原住民为澳洲日而苦恼?(组图)
《悉尼晨锋报》报道,对许多人来说,今天是夏天即将结束的一天,对一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挥舞国旗、高呼“Aussie Aussie Aussie,oy-oy-oy”的日子,对有些人来说,今天是入籍的日子。
澳洲日是--或者说它正努力成为--一个具有包容性、多元文化的庆祝活动,这也是思考澳洲是什么和可以成为什么的时刻,但对于原住民而言,这尤其复杂,甚至痛苦。
正如Stan Grant在他2019年出版的《澳洲日》书中提到,“1月26日对很多原住民来说是痛苦的,是对隔离、排斥和残暴历史的提醒,但作为一名混合血统的人,我也看到了积极的一面。”他写道,这是对“这个国家信仰和希望的有力宣言”。
澳洲有80多万原住民,但很多人会选择避开今天,远离公共生活和社交媒体。原住民舞蹈团Djuki Mala的Joshua Bond表示:“对许多社区来说,这可能是艰难的一天。”
一位人士说道:“当殖民战争、屠杀以及对存在数万年的繁荣文化破坏的历史事实几乎没有得到承认,更不用说解决,你怎么能够庆祝建国?”
这位人士不愿透露姓名,因为这可能会对他的职业和个人生活产生影响,他不想被卷入辩论之中。但他希望非原住民能在今天扪心自问,澳洲日对原住民来说是什么感觉?
似乎我们更多的人对这个问题持开放态度,并反思这一天的复杂意义。入侵(或幸存)日游行的增加,黎明守夜活动的出现,部分市议会决定将这一天重新命名为哀悼日和庆祝日,以及今年澳洲日委员会包容且值得沉思的广告,都表明人们越来越愿意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1788年1月26日。
这一天,英国船长Arthur Phillip开船带着一班英国囚犯到达悉尼,建立了英国在澳洲的第一个殖民地。角度不同,看到的画面也不同,从岸上看是被殖民者,从船上看是殖民者。
对这一转变的抵制依旧强烈,上周澳洲总理莫里森斥责Cricket Australia没有在长周末的比赛宣传中提及“澳洲日”字样就是典型例子。
他说:“多年前,当那12艘船出现在悉尼时,对于那些船上的人来说,这也不是一个特别美好的日子。”
莫里森的错误对比引发争议,他试图解释自己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澳洲日就是要承认我们已经走了有多远。”
但是,正如Grant所写,没有人可以真正理解原住民,即使这不是一个统一的观点。“如果你不是原住民,就不可能真正知道这段刻进我们骨子里,带着创伤的记忆......这片土地从来都不是无主的,无主地仍是困扰我们的谎言。”
以下就是部分澳洲原住民对1月26日的看法:
Kayla Cartledge
Kayla Cartledge,oursonglines.com的创始人, Gurrindji人,Mornington Peninsula
日期需要改变才能实现统一。这是在庆祝船长Phillip的到来,也是澳洲种族灭绝的开始,它不仅仅具有象征意义。
这将表明人们愿意敞开心扉,接受不同的历史。人们需要对新思想持开放态度,愿意倾听,而不是对一些他们觉得被针对的事情有情绪化反应。
和解需要由我们来领导,但我们只占整体人口的3.3%,我们需要让白澳人意识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变革。
Wesley Enoch
Wesley Enoch,剧作家,Sydney Festival艺术总监,昆州
国庆日很重要,但1月26日更像是一个严重疾病的症状,这是对殖民主义重要性的重申。象征主义是重要的,但它不仅仅是象征主义,而是更广泛思想的代表。
Noel Pearson谈到了3个彼此共存的故事:“我认为我们应该考虑设立一个为期3天的庆祝活动,一天纪念土原住民,一天纪念英国人的到来,另一天纪念现在多元化的国家,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束缚在24小时内来认识自己是谁?”
Daniel James
Daniel James,作家兼播音员,Yorta Yorta人,墨尔本
澳洲日延续了一个殖民神话,即澳洲这片大陆只有200多年的历史,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澳洲和在它之前的殖民地试图摧毁,或让这个地方的原住民消失。
澳洲日缩小了我们可以就这个国家阴暗面进行对话的范围。作为一名乐观主义者,我更愿意认为我们可以在某天庆祝我们都能庆祝的东西,但始终无法有一个统一日子,除非制定条约,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宪法中作出规定。
Dorothy Lovett
Dorothy Lovett,医疗工作者,Gunditjmara人,墨尔本
那天发生了很多杀戮,我很伤心,我失去了很多家人。有时我会去参加入侵日游行,但大多数时候都待家里,我没有心情去参加社交活动。
我是爱国的,我爱我的土地,我爱我的人民,但首要任务不是改变日期,而是确保人们按时服药——当我们的人民去看医生或牙医时,我支持他们。
我还记得30年前的游行,那时有100人就很不错了,而现在已经有了10万人,甚至更多。支持是压倒性的,这让我看到了希望。
Natarsha Bamblett
Natarsha Bamblett,Yorta Yorta、Kurnai、Warlpiri和Wiradjuri人,Miss Soul Inspires的创始人,经营着治疗车间和营地。
今天已被宣扬为一个庆祝国家独立的日子,换个日子庆祝会不会更好?当然会,改变日期就能解决问题吗?不能。我们必须改变历史和这一天存在的目的及意图,我们必须改变声音和故事,使其具有原住民的历史、视角和观点。
澳洲日标志着殖民的到来,使我们的社区、家庭及文化四分五裂。这是一个值得哀悼的日子,也是代表着我们能重新找回属于自己故事的日子。
尽管这一天充满悲伤,但我也要庆祝我和我的祖先是一名原住民。我们要向前人致敬,向充满力量、文化、创新和“梦幻时期”的历史,以及我们所经历的战斗和幸存致敬。
Ken Wyatt
Ken Wyatt,原住民事务部部长,Yamatji、Wongi及Noongar人,西澳
在澳洲日,我们应该反思、尊重和庆祝澳洲65000多年的历史,这是让我们骄傲的成就,是值得庆祝的时刻。这也是一段旅程,对部分人来说是艰难的,是生涩的,也是伤痛的。但我们不该回避,也不该否定我们的成功,而是应该团结起来。
我们有很多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我们可以在澳洲日抽出一些时间来反思许多人做出的牺牲、所面临的挑战、损失,以及我们为了成为澳人所克服的逆境。我们也可以通过尊重和深思熟虑的理解来思考我们该如何对待彼此。
承认和反思我们的过去,同时对我们的许多历史形成新的尊重,作为一个民族和国家只会因此变得更加强大。
Kaylene Langford
Kaylene Langford,Start-Up Creative创始人,Gurin-gai人,悉尼
1月26日是标志性的一天,在这一天,一切都变了,而且没有变得更好。这感觉就像你在人们的坟墓上举办派对。当白人定居者到来时,我们的人民被迫迁离家园,舍弃自己的语言,有人承认这些流离失所吗?
相反,人们每一年都在庆祝。我为澳洲感到骄傲,但我觉得还需要做更多工作来和解,承认人们的感受,询问他们需要什么,进行某种程度的对话,而不是“不,你永远不能改变日期”。
Malarndirri McCarthy
Malarndirri McCarthy,参议员,Garrwa及Yanyuwa人,北领地
对我来说,1月26日关乎生存,关乎原著居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文化和语言的生存。我认为,今年新冠疫情的爆发,所有澳人可能都能体会到这一点。
我呼吁所有澳人反思并保持尊重。反思我们国家的历史,其影响仍在继续,并反思生存问题,不仅要反思对第一民族的意义何在,更是要反思对所有澳人的意义何在。这不是改变日期的问题,而是改变态度的问题。
Anne Poelina
Anne Poelina,Nyikina Warrwa人,Fitzroy River,西澳
我的世界观是根据几代人的殖民主义生活经验所形成的。我们的土地和水被盗、遭受人身暴力、奴役和持续的赤贫。我们不是后殖民主义,历届政府继续将侵略性的、不公正的发展作为“更大的利益”,让具备掠夺性的精英变得合法。
澳洲日应该是一个庆祝我们国家团结一致的日子,但我们需要知道正确的历史。现在是为所有人寻求公正的时候,现在是讲真话、和解和疗伤的时候,是时候重写澳洲宪法,并向一个公正的共和国过渡,我将用一天的时间来幻想这个崭新的澳洲日。
Paul Briggs
Paul Briggs,Rumbalara Football Netball Club会长,Yorta Yorta人,Shepparton,维州
澳洲日对原住民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安的日子。澳洲主流希望我们接受这一点,但我们从来没有机会就此事进行协商。
原住民真的很想成为展示民族地位和民族自豪感的一部分,但我相信我们有权坐下来对一个具备包容性的象征主义模式进行谈判。我们一直想要缩小差距,人们希望被包容,但不能以牺牲自己的文化和身份为代价,我们对我们的祖先和后代都有固有的权利。
Witiyana Marika
Witiyana Marika,Rirratjingu的老年人及演员,Arnhem Land,北领地
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大家可以共同庆祝的日子,但我认为,应该由第一民族来决定究竟是哪一天,应该有一个改变日期的过程,就像Makarrata,这是这个国家走向强大的一部分,以解决如何承认所有澳人的问题。
我们不能改变过去,但我们可以创造未来。我们需要支持 “乌鲁鲁声明”中有关条约、真相和所有这些东西的呼声,我们需要在宪法中发出原住民的声音。我想要团结,让子孙后代同舟共济。
Nyoka Hrabinsky
Nyoka Hrabinsky,Yidinji人,Glebe的The Lillipad Cafe的联合创始人,悉尼
当我还年轻时,当我还在学校时,人们就开始庆祝澳洲日,我认为这一切都与“米子旗”(Union Jack)和“oy-oy-oy”有关。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意识到我不喜欢这一天。这是一个悼念祖先的日子。
我们通过菜单和平的进行抗议。在入侵日当天,我们鼓励大家购买我们的原住民特色菜,或是我们菜单上常备的含有原住民食材的菜品。去年我们推出了袋鼠汉堡,这引发了很多争议。今年是配上响尾草和柠檬桃金娘雪糕的响尾草华夫饼。
澳洲日的日期应该改变,这是不公平的,原住民仍要与这种创伤作斗争。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日子,特别是对我们的老人来说。
Bevan Mailman
Bevan Mailman,Bidjara人,Jaramer Legal的管理负责人,墨尔本
当我展望澳洲日时,我看到的是一座半途而废的桥梁。作为一名原住民律师,我了解澳洲丰富的古代原住民贸易和企业历史,也了解与宪法、土地所有权和国家有关的英国法律框架,我很难不承认还有一些问题有待解决。当我们在这一天真正承认并为我们民族的定居和悠久历史腾出空间,同时也认识到此后的建设问题,并共同跨过这座建成一半的桥梁时,这座桥的后半部分才会完成。
Thomas Mayor(图片来源:《悉尼晨锋报》)
Thomas Mayor,澳洲海事工会的原住民官员,托雷斯海峡岛民
感觉每年的1月都像土拨鼠日一样——记者们打来电话,成立持有不同观点的发言小组,但我的意见不会比任何其他原住民公众人物的意见更能解决这个问题。这一切又回到了乌鲁鲁声明的问题上。我们需要有一个全国性的、被列入宪法的第一民族的声音,以便我们能进行讨论、谈判,作为一个整体向前迈进,并庆祝我们自己是谁。
在没有这种第一民族结构的情况下,你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总理改变了国歌中的一个词,这绝对没有任何作用。事实是,这就是入侵开始的那一天。这一天开启了200多年来种族灭绝和强制同化的大门。这一天,开始了所有的代际创伤,才造成了今天这么多的问题。
(J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