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华侨小姐的我,离过两次婚,仍然活得美丽(组图)
我叫郑丽如,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有中国的文化和道德,也接受了很多西方社会开放自由的文化。现在的我终于在传统和自由开放中找到自己的路,明白人生就是要快乐、健康、美丽地活在当下,凡事简单一点、看淡一点,平淡是福。
我是台湾客家人,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爸爸是工程师,是全家的靠山。妈妈是个非常贤惠、吃苦耐劳的家庭主妇。她什么都顺着爸爸,对我们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小时候出去玩,爸妈手上总是牵着我们三个小孩。妈妈的手上总是有三件外套,天热她给我们拿着,天冷了就给我们穿上。
父母非常注意孩子的教育。爸爸是那种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知识分子,特别注重学业,要我们认真读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至于其它无关的东西,会浪费人的精力,会影响学习,那么就不要了。比如说我想跳舞,可爸爸说那是“不三不四”的东西,不仅不让我跳,连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都不让看。
而钢琴则是必学的。5岁起我们就开始学钢琴,每周都会有私人老师来我们家教钢琴。我们三兄妹每天都要练习1个小时的钢琴,否则不许玩,还会被鸡毛掸子打屁股。作为孩子,我们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只能一切照做。
童年的我在台湾。
1981年,哥哥快到当兵的年龄了,我刚刚小学毕业。那时候台湾有不少人移民到美国去了。爸爸希望我们能有更好的学业和事业,也想要移民。
拉丁美洲的哥斯达黎加是个气候温和、人民友善,还容易拿到居留的国家,爸爸说我们全家可以移民先过去,然后在那里等美国的绿卡。爸爸卖掉在台湾的家产,带着我们一家五口和两个皮箱,从台湾坐飞机到夏威夷,再转机到危地马拉,辗转了30多个小时,才到达哥斯达黎加。
在台湾长大的我。
刚到一个新国家,我们什么都不懂。还没买车,我们坐公车连钱币都看不懂,到超市也看不懂哪个是油、哪个是肥皂。有次遇上一家台湾人,他们教我们怎样适应当地的生活,后来成了我们的好朋友。爸爸会一点英文,因为是工程师,他给一些台湾来的孩子做家教,教那些孩子数理化。慢慢地,他的这些学生也都成了我们的朋友。
我们不懂西班牙语,上课听不懂老师说什么,平时也没法和其它小朋友玩在一起,弟弟很害怕,还老急得哭。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经常感觉孤独。爸爸就鼓励我们“读书第一”,还请了家教来帮我们学习。他教导我们要上进,要“自己努力”。
中学时期的我,在哥斯达黎加。
我试着去接触几个比较看起来善良的外国同学,送一些中国的糖果和小礼物给她们,还叫她们来我们家吃饭。慢慢地就交了几个朋友,开始适应当地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语言越来越好,我感觉融入了当地,完全地适应了当地的生活。
19岁那年,我当选为哥斯达黎加华侨小姐,第二年在主办方的邀请下再次参赛,当选为中美洲华侨小姐。
本来我父母,尤其我父亲,是不同意我参加华侨小姐选拔赛的,他认为这是很没意思的东西。但是我父母几个在哥斯达黎加的台湾朋友一直推荐,说“反正就是好玩,让她玩玩吧”,帮我说服了父母让我参选。
跟我一起参赛的女孩子们都很重视这次选美,她们有很多漂亮的礼服,闪亮闪亮的,让我很羡慕。我父母却把这件事情看得很淡,既没让我参加训练,也不同意我花钱去买衣服。后来,妈妈见我很失望,才向她的朋友借了一件旗袍和一件礼服,我自己再向一个朋友借了一件白色礼服,就这样灰姑娘似的去参赛了。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最后我却当选了。
19岁的我当选为哥斯达黎加华侨小姐,第二年又当选为中美洲华侨小姐。
当上华侨小姐是件很荣耀的事情,当选之后我很开心。爸爸却不觉得有什么,就好像我是参加一个派对回来而已。哪怕是后来主办方邀请我和我的家长去中美洲巴拿马、洪都拉斯搞活动,吃喝玩乐全包,爸爸都不去,妈妈就当是去度假,除了照了几张相,谁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当上华侨小姐后,有朋友介绍我去T台上走时装秀和接电视广告。我很高兴做这些事情,也逐渐萌发了做模特的念头。但我快要上大学了,爸爸管得又特别严,所以走秀和做广告的事我偷偷地干了几次,就没有继续下去。
我们家是特别传统的那种家庭,父亲管教特别严。我们如果要出去玩,跟谁去、去哪里,一定要报告得很清楚才能出门,而且在晚上6点(即天黑)以前必须回家。我一般会跟弟弟串通好,说我们去图书馆读书,然后我们就能一起走出门。出门后他去玩他的电动玩具,我去跟朋友约会。
父亲还不许我和男生多接触,哪怕是打个电话都不行。记得有一次下大雨,同行的男同学没有伞,我和他共伞,快到家时我把伞借给了他,让他雨停后再还给我。后来雨停了,那个男生来还伞,开门的是我爸。看见门外的男生,马上变了脸,直接把人家关在门外,转过身来就说我“你怎么能把伞借给男生呢!”我解释了原因,结果却招来父亲一顿大骂。我虽然觉得委屈却也没有办法。
1988年,我在哥斯达黎加读大学。
1989年,我不到20岁,我们全家终于拿到了美国的绿卡,一起搬到了美国休斯顿。我有点不开心,好不容易适应了哥斯达黎加,我都已经上到大二了,还瞒着父母有了一个男朋友,现在又要从头来过。不过爸爸说一我们就得做一,我们自己是没办法自己做决定的,而实际上我也一直很听父母的话。所以我们就搬到美国去了,男友也不了了之。
我转学到休斯顿大学继续学金融。这是父亲为我挑选的专业,他说这个前途好,做商场女强人挺好。我没有经验,当然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1989年,我来到美国。
在美国的大学里我一如既往的是个单纯的乖乖女。我从来不缺课,也很少去参加派对,既不抽烟也不喝酒,那些东西对我没有诱惑力,我也不知道美国花花世界里的东西。
在美国上大学的我。
1992年大学毕业,因为我会中文、英语和西班牙语,这种语言优势让我在一家大型食品公司做人力资源管理。因为学的是金融,一年后我转入银行系统。
刚开始上班我挺有满足感的,因为可以自己上班赚钱了。但很快我就发现银行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多少吸引力,所以就犹豫着是否要转到教育界去。
大学毕业刚开始工作,我在一家公司做人力资源管理。
我一直特别喜欢小孩子,觉得他们特别可爱,我很喜欢、也很有耐心和他们说话、玩耍。听说休斯顿学区有培训计划,被录取后的第一年是边当老师边做培训,白天教书,下课之后每周还有两三个晚上要去大学补修教育课,一年培训结束后能通过考试的人,就能拿到老师的证书当老师了。我犹豫了一下就报名参加了培训。
爸爸知道后非常不高兴,认为我去做老师是“大材小用”了。可是我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商场女强人。我在电话里对爸爸说:“我真的特别喜欢孩子,先让我试试看吧。”已经回到台湾的爸爸无可奈何,终于同意让我做老师试试看。
从我做老师的第一天起,我的教学就非常顺利。美国的小学老师是什么课都要教的,从早到晚都要教学生阅读、写作、数学等,我都是用英语和西班牙语两种语言教的。我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看着孩子们慢慢地学习、慢慢地成长,我非常地有成就感。
带班两三年后,父亲从台湾飞到美国,进到我的教室看我教书。在我的教室呆了大概2个小时后,看见快乐的我和学生,爸爸终于同意让我选择教师做为终身职业,并为我的业绩感到骄傲。就这样,我一直做老师,带了18年的课。
为了让自己对教育有更深的了解,我在做了老师之后还继续回到大学自修,拿了一个双语教育的硕士学位,这个学位也让我后来得以成为学习障碍诊断师。
在美国上大学时,因朋友的介绍,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是马来西亚人,长得特别帅,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是他大学没毕业就辍学了,靠四处打零工生活。我的父亲和兄弟们都不喜欢他,一致认为他不稳定、没有前途可言。
爸爸让我带他去见男友,说请男友吃饭。我以为爸爸是想认识男友,后来才反应过来爸爸是去让我们分手的。父亲对我的男友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男友接受了我爸爸的建议。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喜欢什么人,是不是真的就爱我的男朋友?我跟男友好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帅、可以一起玩而已,让我和男友分手也并不觉得伤心,就接受了父亲的决定,毕竟爸爸是为我好。
1992年大学毕业后,有人给我介绍了第二个男朋友。他也是从台湾到美国的客家人,他的父亲是带博士头衔的工程师,母亲是台湾的大学教授,哥哥和姐姐都在哈佛上大学。他的家庭背景和工作的稳定都让我的父亲满意,于是我们交往了。他对我也很好,和他在一起我觉得稳定、有安全感,于是我们在1995年结婚了。
1995年的我,刚结婚。
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也很开心、很幸福。我喜欢旅游,丈夫就会在周末和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两个人的生活,自由地快乐着。
我想要自己的孩子,可结婚几年还没怀上。去医生那里检查,被告知是我们双方都不太好,我们就开始尝试人工的方法。那时候很辛苦,要定期去医生那里打针、吃药,很快我就变得体型臃肿。所有的费用医保不报,得自己出。这样子坚持了四五年,我们花了很多钱,身体上很辛苦,精神压力也很大。丈夫想放弃了,他认为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可我不愿意放弃。实际上因为想怀孕,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治疗上,对丈夫慢慢地疏远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但是我没有意识到。
2000年我终于成功怀孕,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巨大的喜悦暂时掩盖了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到儿子身上,丈夫不理解我的母爱,抱怨我说:“你100%的时间都在孩子身上,我一点都不重要,其它什么事情你都不在乎!”
2000年,终于怀孕的我。
我跟老公说,“这段时间儿子需要我们100%地去爱他”,丈夫却认为我应该分一点爱给他。但是我真的分不出时间给他,我要让儿子长得健全,要让他吃得好、玩得好、学习得好,什么都要给儿子最好的,就像我的父母对我们一样。
慢慢地老公晚上不想回家了,他说“一回家就烦,都是婴儿、小孩子的杂事”。
2008年,儿子8岁,我们终于决定各自去寻找自己幸福的人生。
我和老公协议离婚,友好平静地分开了。我们还专门咨询了心理学家,告诉儿子:“爸爸妈妈决定分开,但我们仍然是你的父母,我们仍然会像以前一样爱你。”儿子从出生起就很听话,故此也能平静地接受现实。但是我一直拖着,不敢告诉父亲,直到离婚后两年才告诉他。
爸爸叹息说,“我已经感觉出来,你们分开了。”
2000年,儿子出生,一家三口合影。
2009年我认识了第二任丈夫。他比我大5岁,是个护士,心肠很好,是美国白人,有着迷人的深邃大眼睛。他经常给我和我儿子送花和礼物,作为护士他还会教导我们怎样吃得更健康。爸爸在台湾,男友想求婚,就向我要了爸爸的地址,写信说明情况。他的诚意感动了我的父亲。爸爸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开始自己做决定了。于是一年后我和男友结婚了。
我和儿子以及美国丈夫的合影。
慢慢地我发现他的情绪不稳定。有时候他会为一些小事情大发脾气,乱扔东西,有次甚至将文件夹砸到我的头上。事后他特别后悔,又是道歉又是写保证信,可是过段时间又会重复。他自己也对我说“当我开始高声说话时,你要提醒我啊。”可是真到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用。
美国老公以前被人用枪指在头脑上抢劫过,所以他警告我儿子以后玩枪时,不准把枪指在他头上。有一天儿子玩得开心,忘记了警告,不小心用玩具枪指着老公的头。忽然间我老公跳起来,一手抓着儿子衣服的领子,一手抢过儿子的玩具枪,顶在儿子的太阳穴上,大吼道:“我跟你说过几次,不要用枪指着我!”。
他看起来特别恐怖,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几天后还看见儿子的头上有一个圈圈的疤痕,脖子也破皮了。儿子的亲爸知道了,赶来和美国老公说:“孩子的管教、打骂之类的事情,请不要出手,这些问题,我们做亲生父母的会解决的。”
事后美国丈夫也痛哭流涕地道歉,可这样的事情下次又继续发生。我都不敢让儿子和丈夫单独相处了,去哪里都把儿子带上。
2013年,我们三人一起去一个很大的野生农场度假。第二天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我让儿子去刷牙,说了几次儿子没有动,美国老公忽然间大声地冲我儿子吼:“你妈妈跟你说了几次,你为什么还不去刷牙?”他跳起来抓着我儿子的脖子,一把拽起来。想起上次玩具枪的事件,我赶紧过去,想拉开他的手。我说:“你不要抓我儿子,快放手!”他不仅不放手,一边暴怒地扯着我儿子去卫生间刷牙,另一只手拖着我穿过房间,吓得我大喊“救命”。可这是个乡村,农场里没有其他人,没有人能听见我的求救,我和儿子都受了伤。
我非常生气,觉得真的没有办法再原谅了。后来他向我道歉,说:“我搬出来住吧,我不想再伤害你跟你儿子了。”我对他说:“你可以做十件友善的、对我们好的事情,可一次暴力就把以前的好全抹去了。就像一锅很香的汤,一滴墨水可以让整个汤都黑了。”他不停地道歉,直到我的心又软下来,原谅了他。
丈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情绪包,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忽然爆发。他心情好的时候对我好,可每次发脾气就是魔鬼,不是把我、就是把儿子推倒在地上。他因此丢了好多次工作,也经常去看医生和吃药。而每次发完脾气他都会流着眼泪向我道歉,道歉书都写了上百封。
2014年的我。
我一直告诉自己:夫妻一场不容易。美国老公心肠好、人还是不错的,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他生气的时候没法控制自己,这是病,不是他的错,做为夫妻应该多多互相谅解、互相帮助,我应该支持他、帮助他治疗疾病,所以不要轻易离开他。
但是他发病的时候实在太暴力,对我和儿子有心理虐待和身体伤害,我实在受不了,所以只能自私一点,在2018年和他离婚了。实际上离婚时我还是挺难过的,担心他以后一个人在发病时怎么办。原本我希望能够白头到老,结果还是一场空。
当然我还是不敢告诉父亲。爸爸年纪大了,经不起情绪波动。
我的两次婚姻都失败了,我有点难过,但也不是伤心欲绝。我常常问自己,是我不爱他们吗?说真的,我不知道。我觉自己在处理和男生的关系上真的既不成熟,也不理智。也许我的传统家庭对我保护得太好,让我在安全的温室里分毫无损地长大; 再加上我长大后一直在学校上班,始终生活在比较单纯的环境里。
包括沟通。我们那种传统的家庭,什么事都是爸爸说了算,其他人没话语权。比如我妈妈很顺从丈夫,即使对爸爸不高兴了也放在心里不说。我很感谢我爸妈这么照顾我,爸爸虽然严格,但我了解那是他的爱。我妈妈是一个很可爱的传统妇女,以前不觉得她这么矮小,现在看看,其实她是个很瘦小的妇女。
美国的生活开放一些,也轻松一些。来到美国之后,我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我在努力学习融入的同时,也在努力改变自己。
我教养孩子的方式就比我父母要开放。我希望儿子是多方面的发展:学习功课当然要好,社交方面要多交朋友,其它的如艺术、音乐、体育等方面都要涉足,全面发展。所以儿子各种兴趣课都尝试过,我还带着他到全世界旅行。我鼓励儿子交女朋友,要他多了解女性。我不限制儿子必须怎样。我只是给他导航,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决定都要他自己做。
现在的我教育事业稳定。年近半百,我想我终于真正地了解自己的需求,也了解了自己的个性。
2018年,红扇舞蹈团的演出,我在表演舞蹈。
比如说我的爱好。我从小就想学跳舞,因为父亲不许没能继续。可跳舞是我最大的爱好。大学里我修学了民族舞学,开始跳民族舞。教书的时候我会教孩子们跳舞,让他们有机会上台表演,庆祝不同的节日。
在休斯顿的侨界中我也很活跃,经常在台上表演跳舞。我会自编舞蹈,然后教人跳。跳舞让我觉得心安,也很开心。
2019年我在表演国标。
开始时,我跳不同文化的民族舞蹈,比如各种中南美洲的民族舞,当然跳得最多的是中国民族舞。2017年起我遇上一个好舞伴,我们经常约在一起练习跳舞,我也正式专攻国标舞。2019年起我正式参加国标舞的正规比赛,经常行走在美国的不同城市,这让我更加开心了。我喜欢旅游,跳舞可以满足我这个愿望。
2017年我还遇上了休斯顿东方时装队。这个时装队不仅要求队员们外表美丽,内在也一定要美丽,还要性格好、与人能相处好。我们在一起不仅走T台做服装秀,更多的是互相学习如何更好的生活,我学到了好多知识,感觉又回到了18岁参加选美的那个时候,非常开心。
与休斯顿东方时装队的姐妹们一起拍外景照。
按休斯顿教育界的规定我可以随时退休,儿子也已经上大学独立了,我身上已经完全没有负担。年过半百的我不再因为朝九晚五的辛苦,而让日子忙碌得没有头绪。我仍然美丽健康,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享受人生,去重拾小时候的爱好,寻找自己的乐趣。
我的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