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裔艺术家如何对抗种族主义和仇恨(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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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流行初期,消息在亚裔艺术家中间传开:种族主义袭击正在加剧。杰米·陈(Jamie Chan)告诉同行艺术家肯尼思·谭(Kenneth Tam),她在坐Uber时,司机注意到她抽了抽鼻子,于是就把她赶下了车。纽约艺术家艾妮卡·易(Anicka Yi)打电话给洛杉矶县立艺术博物馆的策展人克里斯汀·Y·金(Christine Y. Kim)说,她在曼哈顿的街上被人吐口水;而克里斯汀·金则叙述了在全食超市(Whole Foods)停车场被挑衅的经历。
上图左起:新井富江(音)、曼西·孔(音)和贝蒂·于。她们创办了唐人街艺术队,反对纽约唐人街的士绅化。 JINGYU LI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肯尼思·谭决定开始将这些事件记录在名为“我们不是新冠病毒病”(We Are Not COVID)的谷歌电子表格中。它首先通过社交媒体在艺术圈传播,然后传至更广泛的受众。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表格里填满了人们的报告,从轻微冒犯到直接的暴力。
“我猜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但没想到那么快,而且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认识的人身上,”肯尼思·谭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这使我意识到,我需要让自己去了解,也许还应该让其他人也了解。”
种族主义袭击日益增加,其中一些包含了骇人的致死事件,激怒了全国各地的亚裔艺术家。他们正在利用社交媒体提高人们的意识,虽然有大流行的预防措施,但仍聚集在一起抗议,创造新的艺术作品,以及,也许也是最重要的,找到了新的团结的共同基础——与其他亚裔,以及其他受影响的社区——以弄清楚如何应对眼下的世道。
阿曼达·芬博迪帕基亚与纽约市人权委员会合作,创作了以亚裔美国人为主角的艺术系列《我仍然相信我们的城市》。 MK LUFF
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对新冠病毒的仇外反应也许激起了最近的反亚裔情绪,他一再将其称为“中国病毒”。但其实这种情绪早在19世纪中国工人来到美国以来就存在了,并持续存在着,甚至在特朗普离任后依然存在。
这种言辞的影响暴露了这个群体的脆弱性。亚裔群体占美国人口的5%,其构成的多样化令人惊叹,在收入、语言和文化上的极大差异成为了这个群体的特点。
在亚特兰大枪击案中,一名年轻白人男子杀害了亚洲人经营的按摩店的员工和其他人,这凸显了性别和种族带来的更多复杂性:在八名受害者中,六名是亚裔美国人,其中多数是韩裔。
定于5月在美国华人博物馆(Museum of Chinese in America)举行的《哥斯拉与艺术世界:1990-2001》展览,以及由策展人陈旭峰编辑的即将出版的关于哥斯拉艺术团体的文集,及时地提醒了人们,对于亚裔美国人艺术家来说,行动主义并非新事。多年来,他们一直在组织活动以增加代表性、提高他们的影响力并与其他团体结成联盟。
1990年,哥斯拉由肯·朱(Ken Chu)、李秉罡(Bing Lee)、玛尔戈·町田(Margo Machida)等人在纽约成立。该团体讨论关于亚裔美国人身处一个在种族问题上只区分黑人与白人的艺术世界所产生的问题。1991年惠特尼双年展之后,哥斯拉致函博物馆馆长,反对展览上几乎没有亚裔美国人艺术家。
《古董店》是亚裔美国艺术家团体哥斯拉在1993年举办的一个群展。它以唐人街一家古董店为主题,解构和揭露了关于亚裔群体的刻板印象。 ARTISTS SPACE
这封信产生了预期的效果:1993年的双年展包括了拜伦·金(Byron Kim)等几位亚裔艺术家的作品。拜伦·金的《提喻》(Synecdoche)是由板面油画组成的极简网格,每个画板的颜色都是朋友、邻居或陌生人的精确肤色,是他的多元文化世界的抽象集体肖像。
拜伦·金最近的一个抽象作品系列示意着一个重要的转变:它仍然是画肤色——但是这次是淤青的皮肤。大约完成于2016年总统大选前后,这幅用颜料将画布染色的油画作品不是在赞美多元文化,而是对美国仇外心理和种族主义政治的兴起的一次隐晦评论。
拜伦·金的抽象画作《泥根赭色叶星》,它也是对皮下瘀伤的暗示。 BYRON KIM AND JAMES COHAN
同样的,如今的行动主义浪潮似乎也不太关心代表性——比如在展览中加入更多艺术家或者雇佣更多亚裔博物馆员工——而是关注更大的问题,例如对移民社区的监视、收入不平等以及将性工作定为犯罪——这些都将他们的社区置于危险之中。
方式上的改变最近导致参与哥斯拉团体的19名艺术家退出了这场由美国华人博物馆策划的的展览,以抗议他们所谓的博物馆对在唐人街建造监狱的“同情支持”。(在雷克岛[Rikers Island]监狱关闭后,社区将受到新监狱建造的影响,市政府对这些受影响的社区进行投资,该项目的一部分便是博物馆从市政府获得的3500万美元的特殊关照。)
博物馆不同意这种说法。馆长姚南薰(Nancy Yao Maasbach)说:“美国华人博物馆一直坚定不移地反对在唐人街建造监狱,”她补充道,其立场是,为边缘化群体提供文化资助对“重新定义美国叙事至关重要”。
唐人街艺术队(Chinatown Art Brigade)的创始人贝蒂·于(Betty Yu)说:“与这种仇外心理和白人至上主义作斗争的方法是将人们组织起来,与结构性种族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根源作斗争。”她与联合创始人新井富江(Tomie Arai,音)和曼西·孔(ManSee Kong,音)以及其他艺术家和组织者网络进行合作,唐人街艺术队在过去的五年中一直反对纽约唐人街社区的士绅化以及随之而来的大规模流离失所。
廉价住房的流失以及雇用成千上万新移民的制衣厂的倒闭,与艺术界并非没有关联。越来越多的美术馆进入该地区,抬高了租金。
唐人街艺术大队“留在这里”投影系列中的一张照片。它呼吁人们关注移民社区面临的紧迫问题,如城市高档化改造。 LOUIS CHAN
这种侵入驱使其他活动人士团体将艺术世界作为讨论反亚裔仇恨的中心。一年前,艾妮卡·易开始与分散的关注于亚裔的组织和个人建立联络,包括克里斯汀·金和肯尼思·谭,成立了“停止歧视亚裔”(Stop DiscriminAsian)组织。随着组织的壮大,如何利用他们在艺术界的地位成为一个中心问题。
肯尼思·谭说:“这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我们认为我们作为艺术工作者可以为此做出贡献,因为实际上,至少在纽约、洛杉矶甚至湾区,许多艺术空间都与亚洲社区相邻。”
由于疫情所致的封锁措施,“停止歧视亚裔”的工作目前主要放在社交媒体上,尤其是在Instagram。这个机构制作了多语言的图案和可下载的海报,以及各种模因,还委托艺术家制作小视频,共同发起了一个名为《种族主义是一个公共卫生问题》的Zoom网络研讨会系列,向遭遇歧视的亚裔美国人提供资源信息,为他们的支持者提供指导。
去年5月,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被警察杀害引发暴动,之后,“停止歧视亚裔”号召其追随者声援黑人抗议者。
在最近的一封反对仇外心理和种族暴力的公开信中,它呼吁将性工作非罪化,采取过度执法的替代措施。它还要求签名者了解亚裔美国人支持或者参与(有时系无意为之)白人至上主义的方式,并努力消除这种现象。到目前为止,已有超过1000名艺术家、策展人和艺术工作者做出了承诺。
对于今天的艺术家和活动人士来说,一个至关重要的策略是创造能见度:呼吁人们关注亚裔美国人群体在城市和文化中往往不为人所见、遭到忽视的存在,关注他们的劳动和贡献,以及针对他们的暴力行为。
阿斯特拉·苏帕拉克的视频短片《虚拟亚洲人》剧照。 ASTRIA SUPARAK AND BERKELEY ART CENTER
新任命的常驻公共艺术家阿曼达·芬博迪帕基亚(Amanda Phingbodhipakkiya)从去年8月开始与纽约市人权委员会合作。甫一到任,她就开始设计一个公共艺术项目,并将它带到地铁上,试图解决纽约的亚裔群体普遍遭到忽视的问题。
“我和专员去展望公园散步,”她回忆道。“我不确定她那天早上是不是想来场头脑风暴,但我马上就行动起来。我觉得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们亚裔群体不能再忍受被人视而不见了。这是我迫不及待想要解决的问题。”
双方合作的结果是一个名为《我仍然相信我们的城市》的公共艺术系列,它安装在公汽候车亭、地铁站,并以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安装在巴克莱中心的一侧。这位艺术家说,选择交通枢纽是经过考虑的,因为这些地点发生了许多因偏见而起的攻击事件。芬博迪帕基亚还在她的网站上提供该系列的免费下载。
不久前,它们还登上了《时代》(Time)周刊的封面,该系列撷取了一系列亚裔美国人,配以“不是我让你生病的”、“我们属于这里”、“我不是你的替罪羊”等说明文字;自从亚特兰大枪击案发生后,这些话经常出现在各种集会的抗议标语上。
随着艺术家开始站出来反抗针对亚裔的仇恨,鉴于“亚裔美国人”所描述的经历范围,对这个词的实用性仍然存在质疑。“艾妮卡·易对此说得很清楚:‘在21世纪身为亚裔美国人意味着什么?’”“停止歧视亚裔”成员、策展人玛格丽特·刘·克林顿(Margaret Liu Clinton)说,她谈到在尽可能广泛的艺术工作者中开展泛亚裔对话的愿望。
“继续展开的是,我们都意识到我们的经验是如何跨越性别、阶级、世代、移民的不同,我想这才是这项工作令人兴奋的地方。”
阿曼达·芬博迪帕基亚的海报系列《我仍然相信我们的城市》。 AMANDA PHINGBODHIPAKKI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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