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工人转向城市服务业 中国未来如何提高生产力？（图）

本文转载自FT中文网，仅代表原出处和原作者观点，仅供参考阅读，不代表本网态度和立场。

想要保持生产力长期增长，不仅需要提高创新能力，也需要投资和消费需求的持续提升。

美国一直担心自身制造业的衰落，然而美国并不是唯一一个出现制造业萎缩的国家。几乎所有的工业化国家都是如此，无论是贸易顺差国（如德国、意大利、日本），还是贸易逆差国（如美国、法国、英国）。 这种下滑主要受两个因素驱动：一是在高收入国家中，随着收入增长，大众对于服务的需求增速要远快于商品，因此就业大量涌入服务业；二是由于发达国家劳动力成本高，企业有强烈的意愿用机器替代人。

然而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从1990年开始，伴随着收入的大幅增长，制造业就业先降后升，直到2014年之后才又出现下行趋势。我们用城镇制造业就业人数来分析这段时期的变化，因为这是国家统计局对制造业就业人数最准确统计。在1990-2000年，城镇制造业人数减少了40%（或2064万），相当于城镇总就业人口的12%。这种惊人的下降是由于国企改革导致的。尽管数万家国企倒闭给区域经济造成巨大冲击，但这次改革展示了中国市场化的决心，也为之后美国支持中国加入WTO奠定了基础。中国在2001年加入WTO，之后城镇制造业就业迅速壮大，并在2014年达到历史峰值（7961万），占城镇总就业的20%。之后，由于城镇服务业的崛起吸纳了大量劳动力，制造业就业占比逐步下降至2019年的15%。

制造业生产力持续提升

尽管制造业就业比例在下降，但下降的部分集中在国有部门，私营制造业是在加速扩张的。从2004年起，国家统计局开始公布私营部门的就业数据。可以清楚的看出，在2004-2019年这15年间，国有企业几乎没有创造新的就业，新增就业基本全部来自私营部门。私营制造业在2019年占到城镇制造业人数的44%，为历史最高点。如果算上广大农村地区的就业，这个比例会更高，因为同期农村私营制造业的人数翻了一番，占到全国私营制造业人数的一半。由于私营部门的劳动生产率远超国有部门，中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提升显著。

和美国相比，中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水平仍然落后，但是增速要快得多。用制造业行业增加值除以就业人数来代表生产率，在2015-2019年这五年中，中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还不到美国的1/3，但是增速是美国的2.3倍。其中一个推动力来自国内急速增长的商品需求。过去20年，中国经济增速是美国的5倍，但是人均收入还不到美国的十分之一，尽管中国收入增长迅速，但由于绝对水平较低，家庭消费增长仍然集中于商品，而非服务，因此对工业品的需求大大增加了。

第二个推动力来自于国际上对工业中间品的需求。在国际分工中，中国逐步侧重于出口中间品而非最终消费品，在中美贸易战之后，这种趋势被强化了。因为最终产品受制于高关税，许多企业倾向于将生产的最后一步移至其他亚洲或拉美工业国，并从中国进口中间品进行生产。这种转变推高了中国制造的生产力，因为中间品的生产（如棉布）比起最终产品的生产（如衣服）更加容易实现自动化。

第三个推动力来自老龄化。MIT经济学家Acemoglu用美国数据发现老龄化加速了美国使用工业机器人等自动化设备的进度。类似的转变也发生在中国。根据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的结果，老龄化率（60岁以上人口占比）已经达到18.7%，比十年前提高了5.4个百分点。中国制造业就业在2015年首次出现下降。老龄化人口对于医疗、家政等服务的需求增长要远高于对商品需求的增长。同时产业工人变得愈发昂贵，给企业更大动力实现生产自动化。

产业工人转向城市服务业

尽管制造业的生产力提升很快，但近年中国整体生产力的增速却在下行，这和近年来产业结构向服务业的转型有关。在2014-2019年这五年里，制造业就业占比降低了5个百分点，而服务业则提高了7个百分点。工业劳动力大量转向城市服务业，制造业时常出现劳动力短缺的局面。因为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低于工业，这本身就拉低了中国整体的生产力水平。不仅如此，在城市服务业中，也存在劳动力向中低端行业聚集的趋势。

服务业中，劳动生产率最高的是房地产、金融和信息软件业，但这三者的就业份额长期分别徘徊在2%以下，而且涨幅缓慢。相比之下，就业涨幅最快的行业是商业租赁、住宿餐饮、批发零售，过去五年这三个行业的城镇就业涨了近三倍，但是他们的生产率水平是服务业中最低的。住宿餐饮业不但劳动附加值低，而且过去五年的生产力水平还下降了，这反映了该行业大众化的趋势，电商平台的兴起进一步拉低了行业利润。

提高生产力：创新和需求

中国计划在2035年实现人均收入水平要在2020年的基础上翻一番，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意味着在未来15年要达到年均4.7%以上的GDP增速。这意味着生产力必须快速增长。但是，随着中国收入的提高，家庭收入更大的份额要涌入平均生产力水平较低的服务业。想要保持生产力长期增长，不仅需要提高创新能力，也需要投资和消费需求的持续提升。

中国人力资本深化将为创新提供保障。如今，大学教育在城市中几乎成为普及教育。如今，拥有大学以上学历的人占中国25岁以上人口的23%，按照目前每年800-900万毕业生的速度，在2040年左右将达到美国现在的水平（36%）。但是创新的产业化以及有效的使用新技术都需要时间。哪怕在中国有国际竞争力的AI、工业机器人和5G等方面，找到充分利用这些技术的方法仍然需要企业和城市层面大规模的试验。

疫情加速了企业的数字化进程，也加剧了贫富差距。生产力增长是长期收入增长的最终来源。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Krugman所言：生产力并不是一切，但是从长期来看，它几乎就是一切。政府仍需要提供持续的公共投资来释放经济潜力，包括升级城市数字基建、提升基础教育投资、以及对外来人口更加包容的城市化建设。服务业也需要扩大开放来提升效率。中国服务业的开放程度仍低于工业部门。OECD的服务贸易限制指数（STRI）是衡量服务业的开放程度的权威指标，从最新数据可以看出，除了在建筑设计和工程师岗位较为开放外，中国服务业开放程度均落后于OECD国家。中国仍有极高的增长潜力，但前景取决于如何扭转生产力增速下滑的趋势。

参考文献：

Brandt,Loren & Litwack,John & Mileva,Elitza Alexandrova & Wang,Luhang & Zhang,Yifan-000568579 & Zhao,Luan. "China's Productivity Slowdown and Future Growth Potential,"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Series 9298, The World Bank, 2020.

Acemoglu, Daron & Restrepo, Pascual. Demographics and automation. No. w24421.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2018.

本文转载自FT中文网，仅代表原出处和原作者观点，仅供参考阅读，不代表本网态度和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