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岁,断子绝孙,他活成日本最后的良心(组图)
这阵子,因为张哲瀚被封杀,有关于靖国神社的讨论热度不减。
今天这篇文章,不去谈靖国神社能不能去参拜这个问题,毕竟铭记屈辱历史应该是每个中国人的出厂设置。
毕竟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象征,靖国神社就该挫骨扬灰。
换个角度,来聊聊日本人应有的态度。
在日本日益扭曲的历史文化教育下,在主流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侵略无罪的情况下,乌鸦的世界里,还有没有仍辨是非、善恶的天鹅?
答案是:有。
村上春树就是其中之一,和平主义者的同类,日本人眼中的异类。
也是一个日本人该如何对待侵华战争的范本。
01
“我是神户人,那里有不少中国人,我的同班同学中有中国人,我生活的周围一直有中国人,‘中国人’对我而言是很自然的”。
村上春树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谈起自己对中国人的感受。
因为身边多是友好的中国人,所以村上用的表述是“自然”,这当然与个人性格有关,但也与他的身世经历脱不开干系。
2019年,村上春树在杂志《文艺春秋》中发表了文章——
《弃猫 提起父亲时我要讲的事》。
如题所示,这是一个回忆父亲、家族的作品,
因为罹患癌症,村上春树的父亲在2008年就已逝世。
本应是缅怀、温情的基调,谁也不曾料想,村上春树竟然在文中披露了“家族丑闻”:
承认父亲曾做过侵华士兵,甚至首次揭露罪行:“他在侵华战争时期可能杀害过战争俘虏。”
村上春树对父亲罪行的主动曝光,引起一片哗然。
在日本人都对那段侵华历史讳莫如深,避之不及时,村上春树选择了正视错误,而他也因为“侵华日军后代”的身份,掉进舆论的漩涡,终生与之缠斗。
02
1949年,村上春树出生于日本京都。
母亲一如多数已婚的日本女性,是一位家庭主妇,父亲村上千秋则是一名日语教师。
这是一个具有相当文化氛围且宽厚的家庭,母亲慈爱,父亲用心。
村上千秋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辅导村上春树国文功课,以期他博览群书。
青年时的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也的确对文学有浓厚的兴趣,但偏偏他最不爱读的就是日本文学。
日语教师的儿子讨厌日本文学,听起来有些滑稽,但父亲村上千秋却意外地没再强迫。
直到村上春树渐渐长大,有一天,父亲突然对他说起往事,那是几乎从未提过的“战争经历”。
原来看似文弱书生的父亲村上千秋,也曾应征入伍。
那场战争,恰是侵略别国的非正义战争。
村上千秋是光明寺的住持之子,1938年时,正就读于京都大学。
正值抗日战争爆发初期,20岁的村上千秋被从学校里征选出来,安排为照料军马的辎重兵,自此,成为了百万侵华日军中的一员。
在村上千秋的讲述中,自己曾亲临屠杀现场,见证日军残忍地杀死战俘。
“中国士兵当时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但根本没有表现出恐惧和害怕。 ”
也许是灵魂深处感到沉重,村上千秋才跟儿子倾诉,排解愧疚。
但却使得村上春树心灵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用军刀砍下人头的残忍光景,不言而喻地沉重印刻在幼年的我的心上。”
他接受到的教育是友爱、善良、和平,自己尊敬的父亲却加入到杀戮、死亡、残暴。
村上春树本能地感到厌恶。
在这种落差之下,他痛苦又迷茫,他想知道父亲所说是否为真,他甚至开始怀疑父亲参与的是否是那个罪恶滔天的“南京大屠杀”。
成年后的村上春树做了最后的挣扎。
推掉工作,腾出时间,私下调查,几年内他四处走访了多位父亲的好友,在终于弄清父亲参与的不是“南京大屠杀”后,才“放弃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但心结已经留下,事实不容辩驳,沾满鲜血的过往在父子之间覆盖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村上春树与父亲逐渐关系紧绷。
他总是忍不住带着复杂的情绪和审视的目光,以至于两人相处“变得更加曲折”,“20年以上完全没见面。 ”
03
父亲是侵华战争的参与者,这决定了他对于中国思考的必然性。
在成为作家后,他的思考更是凝聚在了笔端文字。
一直以来,日本方面都在试图做扭曲历史,美化战争的努力,
例如将侵略占领的目的说成是解放人民、促进繁荣;
例如日本被投掷过原子弹,所以日本才是受害国家。
又或者直接否认历史,无视南京大屠杀,仅称作“南京事件”。
但在村上春树看来,日本犯下的罪孽给中国人造成了深重灾难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他在作品中几次提出日本要直面历史,不得歪曲。
“即使是一滴雨水也有历史,也有继承那段历史的责任。我们不能忘记这一点。”
无论是多么丑陋的过去,都应当承担起责任,否则将重蹈覆辙。
“即便再感到不快、再想移开视线,
人都应该将其作为自身的一部分继承下来并传下去。
如果不这样做,名为历史的东西意义又在何处呢?”
你总能从他的文章中找到共情弱者,主持正义的痕迹。
在看到中日两国一方极力淡化,另一方奋力铭记的天壤之别后,
他在《1Q84》里写下:
“世界这个东西,就是一种记忆和相反一种记忆永无休止的斗争。”
用以讽刺罪魁祸首日本的无耻。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人形象与日本人形象也作为对比,出现在他的作品《去中国的小船》中。
前者美好而亲切,后者却有讽刺鄙夷的口吻。
彰显超越民族的善,鞭挞日本式的恶。
村上春树的创作对于战争与暴力的触及,从来不少,但他总是在体现一个“作家”应有的良知,而非一个“日本作家”天然的护短粉饰。
04
在2017年发行的小说《刺杀骑士团长》里,村上春树就借登场人物之口诉说了一个战争的故事,一如当初父亲对着自己回忆过去。
在这部虚构的小说里面,还提到了真实的“南京大屠杀”。
用的也是这五个字表述,没有替换任何代称。
“日本军队在激战后占领了南京城,在那儿杀了很多人。关于准确的被杀害人数,虽然具体的细节在历史学者之间有争议,但把多数市民卷入战争并杀害了的事实,是无法否定的。”
小说内页原文
村上春树对于这种反人类的暴行无比痛恨,对家族罪恶的无法原谅和对受害者的怜悯,也让他的内心愧怍与不安。
为了表示对国家历史的反思和自省,为了不亵渎受害者的创伤,羞愧难当的村上春树做了两个人生决定:
一是自愿放弃和妻子生育。
他自觉父亲的罪孽无法抵消,生育是在将这种残忍弑杀的基因延续。
不想让后代的血液里流淌着历史的原罪,重复自己的痛苦,作为忏悔,72岁的他依然膝下无子。
村上春树和妻子高桥阳子
二是不吃中国食物。
他认为身为侵华日军的后代,没有资格去享用来自受害者的珍馐美味。
在途径中国去诺门坎的火车上,他绝口未吃一点中国菜,宁愿只拿自带的罐头食品果腹。
向来喜爱中国口味的妻子,也在这趟旅途中被劝说。
如果说自我约束是源于羞耻感的赎罪,那么对暴力的反抗就是在唤醒良知。
他不止一次地在接受采访时表达过:
日本应该向中国道歉,错误不可磨灭。
钓鱼岛事件时,中日民众间剑拔弩张,有消息传出,日本作家的作品可能会在中国下架,村上春树不光表示完全接受理解,还指出日本人不应攻击。
尖锐露骨地批判日本国民:
“日本的民族主义犹如廉价酒,无法美味到令人沉浸其中,反而会让人丧失理智。”
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05
但多年来,由于村上春树这份难得的清醒和悲悯,他也遭到了日本右翼的攻击和嘲讽。
日本人试图从利益名誉的角度解读他,试图给他扣政治高帽。
“他亲近中国一定是想拿诺贝尔奖。”
“村上就那么想在中国作品大卖吗?”
唯独不敢承认,这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拥有的最朴素情感。
有人想阻止他写作,称他曲解自己的国家,村上春树却毫不畏惧他们的诋毁,依旧开炮日本当政者不要掩耳盗铃,并认为一个作家,就是以我手写我心,如何想便如何下笔。
“我拼了命把它写出来。作为写作之人的一个职责。”
用文字铸剑,对抗战争这个人类公敌;
用故事做刃,对峙侵华日军反人道的残暴;
用语言呼号,对话日本国民,警惕军国主义复苏。
超脱于国别之外,超越作家本职之外,实现的是人格的崇高。
电影《黎明之眼》中,有这么一个情节,参战的日本兵正打算从随军慰安妇中挑选一个提供性服务,直到他看见,里面站着自己的亲姐姐。
在“慰安妇”制度下,日本本国的女性也不能幸免受其害,那些被号召去战场为国家贡献的女孩,撞上的却是发泄兽欲的同胞。
在反人类,逆人性、非人道的战争面前,其实从没有幸存者。
我们之所以说善良与正义的人是相似的,是因为人们渴望安宁幸福的立场是相同的,是普适的情感在跨时代跨地域的相通。
历史鲜血淋漓,但唯有反思与铭记,才能不再重蹈覆辙,唯有道歉和真挚,才能换来救赎和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