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亲子霸凌”受害者,从10楼跳下(组图)
亲子霸凌,是指父母为了达到让子女顺从、听话的目的,通过殴打、谩骂、特殊惩戒(威胁、罚跪、罚饿、经济控制)和精神折磨等手段,对子女进行长期且持续的伤害。
根据2022年10月公布的《心理与发展教育调查报告》,我国有亲子霸凌行为的家庭数量已经超过45%,随着经济压力、就业压力、求学压力的增加,还有逐年上升的趋势。
由于亲子霸凌难以辨识,很多时候连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但它带来的伤害却是隐秘而长远的。在许多家庭,父母对孩子的霸凌,往往会从孩子的幼年时期持续到成年,甚至持续一生。
一个在亲子霸凌中长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我第一次见到贾诗语(化名)是在2023年7月。朋友把她介绍给我,说:“这孩子活得‘太憋屈’了,你当过记者还做过心理咨询,看能不能开导开导她。”
贾诗语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黄瘦,戴一副眼镜,聊天时永远低着头,一着急会有轻微口吃,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单纯。
我和她寒暄了几句,只是普通的关心和问候,没想到她却哭了。
之后我们加了微信,偶尔聊天。她告诉我,她今年29岁,在新疆一家建筑公司做会计。
也许是长时间的接触让她对我产生了信任,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2024年2月8号晚上十点多,她突然发语音问我有没有时间,说想和我聊几句。
我们聊了将近两小时。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提前祝老师新年快乐!”没想到这句祝福竟成了诀别。
我之所以把贾诗语的经历写下来,不光是希望她能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也希望那些和贾诗语有着相同经历的孩子能够开始自救,更希望有过亲子霸凌行为的父母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方式已经击穿孩子的底线,应当及时警醒,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
文章根据贾诗语的口述整理完成。
吵架是我和父母唯一的交流方式
2024年2月2号,小年,我从新疆回东北老家过年。
回家的第二天,我和爸妈吵了一架。他们希望我能回本地工作,被我拒绝了,我说:“我成年了,用不着你们管。”这句话冲撞了我爸的“命门”。
他掀了桌子,我摔门而去。
我穿着睡衣,攥着手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挽留我,于是,我跑到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一间钟点房。
每次过年回家,要是不和爸妈吵上一架,这个年像是过得不完整。
进了钟点房,我把手机扔在床上,呆坐在床边。窗外暮色西沉,房间里只剩下半格太阳,从钟点房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对面房顶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
我一低头,发现裤脚上还残留着鲜红的汤汁。那盘我最爱吃的锅包肉被我爸倒扣在地板上,汤汁迸溅到我的裤脚上,他指着我的鼻子骂:“谁求你回来了?没有你,我和你妈更自在。”
我妈和别的妈妈不一样,她不会在我爸收拾我的时候“护犊子”、“和稀泥”,反而擅长于落井下石。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妈补刀说:“你在家,亲戚们来拜年,我们都不好意思和人家说。眼看快三十岁的人了,对象不谈,婚不结,孩子不生,给你介绍个正经工作吧,你不干,非要跑到新疆去。”
我爸继续:“你等着,有你后悔的一天,别想着以后能啃老,我和你妈死了把所有的家当全捐了,一分也不留给你。”
看着我爸铁青的脸,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会本能地害怕、颤栗,我担心他会突然操起身边的某样物品朝我砸过来。
我妈蹲在地上收拾残局,她只瞥了我一眼,说:“你说我们管不着,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你知道你爸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大过年的非要气他。我们可以不管你,你倒是给我们长点儿脸呀!”
好在我长大了,独立了,终于有了逃跑的资本。
以爱为名的严苛,把我推向绝境
从小到大,我爸妈对我的要求极为严格。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严格才能成才,特别是对女孩,严格是通往自爱的必经之路。
我五岁时,村子里悄然兴起了“进城热”。很多人家为了让孩子到城里上学,卖掉了农村的房子。我爸妈眼看着周围的邻居都搬到了市里,也急了,卖掉了祖屋,出租了土地,借了钱,在老城区买下一套68平的两室一厅,带着我搬进了市里。
我愿意相信他们是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可我只是个资质普通的孩子,和他们的期望值差距太大。
我适应不了城市的生活,感觉楼房像鸽子笼一样,把人摞了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从前在田野间的肆意奔跑、蹦跳被叫做“淘”;用袖子擦汗是“脏”,拿不到高分是“差”,而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城里的老师会批评我“野”,没有教养;城里的邻居会找过来,说我调皮。
面对旁人的投诉,爸妈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停给人家道歉,保证一定会好好管教我。关上房门,他们转头就开始收拾我——方法简单粗暴,就是通过殴打和谩骂让我“长记性”。
“不打你,下次还犯!”我爸瞪着眼睛说。
“一个女孩子,能不能老实点儿,下次人家再找过来,你自己去道歉。”我妈补充道。
他们的理念是,“爸妈收拾你总比外人收拾好”。他们以为,他们的严格,能让我在外面少吃亏,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恰恰是他们的严格,把我推向了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处境。
图源电影《狗十三》
同学们嘲笑我穿得老土,发型很丑,还会模仿我的用词和口音,因为我分不清平翘舌,把“四”读成“是”,还把“头皮”叫成“脑瓜皮儿”。老师也经常用白眼瞥我,因为我跟不上班级进度。没人在乎农村课本和城市的不一样,他们学过的东西,我是第一次接触。
我悄悄努力过。我把每篇课文的每个字都标注上平翘舌,把每篇课文都背下来。可努力需要时间,没有人愿意给我时间。
以冷暴力制裁我,
是父母最擅长的事
生活在学校和家庭的夹缝中,为了应对这糟糕的生存环境,我只好偷改成绩。
五年级的一次期末考试,我自作聪明地用修改液将63分改成了93分。这种小伎俩自然难逃我爸妈的法眼。在他们的认知里,学习不好是笨,但改成绩就是品德问题。
品德问题要严管,严管就是胖揍,揍到你长记性为止,揍到你认错为止,打过之后为了强化“教育力度”,他们还会在亲人面前公开羞辱我,这招才是最致命的。
每逢家人聚会,亲戚们总会不识实务地问起我的成绩。在亲戚眼里,父母卖房子、卖地让我读书,我就应该头悬梁锥刺股,考出好成绩,成为人上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妈都会先看我一眼,然后轻蔑一笑:“成绩没见长,倒是学会改分数了,那点心眼儿全用在这上面了。”
亲戚们哄堂大笑。有人出来打圆场:“小孩子嘛!都这样。”
我妈不依不饶,把我拉到客厅中央,让我立正站好,对我说:“当着叔叔婶婶的面,说,错没错?以后还犯不犯了?”
我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肯出声。我妈捅捅我的后背,又说:“这时候知道要脸儿啦?”
亲戚家的表哥表姐们发出嗤笑声,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恨不得拿炸药把这个家炸飞。爸妈觉得小孩子是不要“面子”的,当面教子是他们聚会时的一种娱乐项目或者潜台词,他们在公示,他们是尽责的父母,我做错事,他们管教到位了。
图源电影《狗十三》
亲戚们走后,我赌气绝食。
爸妈丝毫不让步。我躲在房间里,听到我爸故意放大声音,嘱咐我妈:“不准给她留饭,都倒进垃圾桶,这么小就敢和爹妈对着干,长大了还得了?等我们老了,还不得抬着我四条腿扔出家门儿去。”
绝食差不多进行了三天。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屋子里很黑,外面的万家灯火看起来很温暖,却都与我无关。我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爹妈走动的脚步声,我盼望那脚步声能在我门前停留片刻,哪怕推开条门缝看看我也好,可是没有。
等他们睡下,我饿得撑不住,偷偷跑到厨房,揭开锅盖,希望我妈能给我留饭。锅里空空如也。
我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打开了冰箱,发现冰箱的食物也被转移了。
那时候,我很胖,十一岁,已经超过九十斤。胖子更怕饿。我被饿哭了。长大之后才明白,原来小时候绝食并不真的是想绝食,我只是想通过他们端来的一碗饭,一句安慰,找到他们爱我的证据。
但爸妈将我的绝食当成对他们权威的挑衅。大人很会用情绪来制裁孩子,他们明明很生气,却尽量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态度,对我的绝望视而不见。
绝食的第三天,我等来的是我爸的一句:“爱吃不吃,我就不信她还能饿死。”
我真的快要饿死了,头晕眼花,视角不断从横变竖,嗅觉和幻觉都异常敏感,甚至能闻到对面楼里飘过来的饭菜香,我坚持不下去了,于是没出息地走出房门,吃了饭。
我拼命往嘴里扒饭的时候,用余光看到爸妈的嘴角露出胜利和嘲讽的微笑,他们赢了,却输了我对他们的爱和信任。
畸形的表达,错失的真心
高中住校后,我不愿意回家,一个月才回去一次。好不容易回家了,我妈会说:“你还知道回来?干脆死在外面得了。”长大后才明白,原来这是她表达想我的方式。
我妈干活累了,我从她身边经过,她会说:“你眼睛瞎呀,没看到我快累死了。”长大我才明白,这是她表达“你过来帮我一下”的方式。
我省下生活费,买了件露洞毛衣,我妈皱着眉头看我:“你穿这种衣服怎么见人?搞得和小姐一样。”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毛衣的洞被补上了。长大后才明白,这是她表达“你不适合穿这件衣服”的方式。
这些话长期积累起来,我没有变得刀枪不入,反而觉得外面已经够冷酷了,家里还不能取暖,我无处可依,丧失了所有的安全感。
对于和父母的关系,我努力过,甚至为了得到他们的表扬去刻意讨好和模仿。
我会在我爸妈下班回来之前煮好饭,可他们的反应是“考试又没及格?”“无缘无故献什么殷勤?”
我会努力去读他们为我报的补习班,拿到好成绩,甚至证书。可他们没有表扬过我,我爸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抄的吧!” 他永远会在你最高兴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图源电影《狗十三》
表妹比我小三岁,我爸妈很喜欢她,因为她嘴甜。
表妹每次来我家玩,动不动就靠在我妈怀里,要么就躺在我妈腿上,捏我妈肚子上的赘肉,哄得我妈笑眯眯地抚摸她的头发。说实话,我心里很嫉妒,我不明白,我才是她的亲闺女,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
有一段时间,我开始无意识地模仿表妹,试图靠近我妈。有一次,我坐在我妈身边,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没想到,她下意识地推开了我,一脸的不可思议:“卷子都写完了吗?这么大丫头了,发什么贱。”
如此种种让我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难道我不值得被爱吗?
父母的控制,令我窒息
我和父母矛盾的真正大爆发,是高三那一年,距离高考冲刺还有八十二天。
有一天,我下课之后,发现爸妈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等我,原来是我妈发现了男同学写给我的一张纸条。
其实那张纸条很正常,我在学校吃东西过敏了,后排的男同学给我写了一张慰问纸条,我无意中夹在卷子里带回了家。
发现纸条后,我爸妈一夜没睡,他们讨论的结果是我早恋了。
第二天上午,我爸妈一起杀到学校,连看门大爷都没能挡住他们。
我妈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走廊一侧,我爸背着手,站在距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瞪着我。
我妈开始大声数落:“为了陪你读书,我把工作都辞了,你爸为了给你赚学费,累成了心脏病,你呢?”
我妈看我一脸懵,把那张纸条扔到我脸上,“装什么装,那小子是谁?” 经过的同学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这张惹祸的纸条被贾诗语保存了十年 | 图源受访者
班主任杨老师怕出事,走过来劝我妈说:“家长消消气,有话咱们去办公室说,这么多人呢,给孩子留点面子。”
我妈从包里又掏出我的日记本,翻开折角的一页,开始大声朗读:“大家都听听,‘今天有人关心我了,原来被关心是这种感觉,心里像照进一束阳光。’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我觉得自己真的裂开了,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妈!”
“妈什么妈?你好意思写,还不好意思让别人说呀!”我妈决绝地说。
“你怎么偷看我的日记?那是我的隐私。”我试图反抗。
“你有什么隐私,我是你妈,生你养你,和我谈隐私?”我妈的脸青了。
她又翻开一页,继续读:“‘许燕妮送了我一支口红,她告诉我,女孩子就要打扮自己。’你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就是许燕妮带坏的吧,以后给我离她远一点儿。”
我妈终于把我活到这么大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朋友也得罪了。我不敢回头去看许燕妮在不在人群里。
老师再次出面调停,“你给她点面子行不行?都这么大孩子了。”
“是她自己不要脸的。”我妈尖声说。
看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我妈继续:“以前你多听话呀,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自从上了高中,认识了女流氓,你顶嘴、撒谎,考出一堆拿不出手的成绩,你还有脸了。”
“从小到大,你不让我看电视,不让我看课外书,不让我跟学习差的玩儿,怕她们把我带坏,这么多年,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彻底爆发了。
“鱼找鱼,虾找虾,那是你自己的问题,能怪谁?你扪心自问,我和你爸看过电视吗?咱们家连电视都不敢买,我辞职当家庭主妇,专心陪你考学,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现在倒打一耙,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又不是我愿意来的。”我的脸侧到一边,心如死灰。我盯着楼下的操场,做了一个决定,只要我妈再开口,我就从窗口跳下去。
“做家长的要注意方式方法,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打又骂的,还当着大家的面读她的日记,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你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杨老师看出我表情不对,把我拉到身后。
“我就是想督促她好好学习,这么小的孩子谈恋爱,能不影响成绩吗?”我妈终于从暴怒里清醒过来,在老师面前有所收敛。
“这学期孩子的进步很明显,偶尔一次成绩不好,是很正常的。还有不到一百天就要高考了,你们跑到学校来教育她,如果影响了孩子的正常发挥,你们不后悔吗?高考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您说呢?”杨老师耐心地说。
我爸终于走过来说:“打扰老师了,我们也是担心。”
“你们做家长的焦虑,我能理解,先把孩子领回去吧,回家千万别打骂,好好商量,周一送过来。”杨老师说。
就这样,我被父母押回了家。
他们把我关在家里三天,让我写检讨书,在上面按手印、发誓、保证。那三天,我几乎没有完整地睡过觉,他们不停让我反省思过,一再确认我没有早恋。
隐秘的霸凌,永远的伤害
回到学校后,我拼命学习,本打算报考一所距离父母最远的学校,远到天边的那种,永远离开他们,再也不回来了。可填志愿的时候,我还是在他们的逼迫下,报考了本省的大学。
他们让我填报了会计专业,说是毕业之后好找工作,明明我最想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
贾诗语想学服装设计,高中时做了拼贴本 | 图源受访者
直到大学毕业,我终于叛逆了一次,拒绝了他们托门路为我安排的工作,应聘到新疆一家建筑企业,就是想离他们远一些,再远一些。
我可能是为数不多特别期盼长大的孩子,因为只有长大,自己赚钱了,独立了,才有了逃离的自由。
而在他们嘴里,我的选择成了“这孩子算是白养了,跑到离父母那么远的地方,爹妈有事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从那以后,“白眼狼”成了我的专属名词。
我以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经历,后来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无数次看到类似的画面,上大学后和同学聊天时,他们也会提到相同的经历,我才意识到,这是亲子霸凌。
像我爸妈一样的父母们,把在生活中的不如意和望子成龙的期望,同时加注在我们身上,在两种情绪的拉锯下,才有了亲子霸凌的出现。收拾孩子的时候,也许是他们唯一能高高在上的时刻。
我最讨厌父母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爹妈哪有不爱孩子的?”仿佛这句话一出口,可以将他们曾经对孩子做过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
在他们“霸凌式”的教育下,我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对别人的情绪特别在意,遇事犹豫不决,比起相信自己,我更容易相信其他人。
工作之后,我成了一个缺乏自我认同感的人,惧怕领导,不敢得罪同事,连楼下的保安都绕着走,因为这种性格吃了不少亏。
血缘之间的粘合力是靠天长日久的温情加固的,我并不打算和他们合解,至少目前办不到,因为我心里还住着一个童年的自己。
成长过程中持续的否定,已经将血缘之间应有的亲情渐渐稀释了,但我在不断尝试用各种方法和自己合解,因为和解意味着自愈,只有自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救。
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贾诗语收集了很多处世方法 | 图源受访者
【笔者后记】
2024年2月9日,除夕夜,晚上6点35分,贾诗语在家中从10楼跳了下去。
朋友打电话告诉我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朋友说,自杀的原因暂时不明,120和110都来了,抢救了半个小时,人没救回来。
贾诗语的父母都在现场,当警察要把贾诗语抬走时,她母亲拉着警察的手说:“再试试,你们就再试试吧,她身上都没有伤,也没流血呀!”
不幸的人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贾诗语终于还是没能拯救自己,没能跨过新的一年。我记得她和我提起过,最喜欢杨宗纬的《我想要》。歌词里说:
我想要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霜
想要透光的书房和少年的狂
我想要青春的绿色和树叶的黄
铺到我将要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去到她想要的地方,只祈祷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安宁顺遂,远离伤害。
我去殡仪馆纪念堂看贾诗语,她的位置靠窗 | 图源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