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奇案：妇人洗澡时惨死，奴仆、继子承认因奸杀人，巡按巧破案

明代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北直隶赵州有个有名的小县，名叫柏乡县，东汉光武帝刘秀曾在此称帝。这里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谁知，这年却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奴仆奸辱杀害主母案，随后，还牵连出了几条人命。

在柏乡县城东，有个落第的举人全荃，屡试不中，以致忧思成疾而殁，只留下了前妻生下的长女月华和幼子春霖，还有小妾王氏和奴仆全忠。

有一日晚上，王氏正在内室房内沐浴，有人偷偷地潜了进去，想要强行非礼她，却又怕她喊叫，便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杀死了。

过了许久，女儿月华见王氏半天没有出来，走进去一看，发现继母早已身亡，当场吓得大哭。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众人一见发生了奸辱杀人命案，一时也吓得手足无措。最后，大家想到全家只有全忠一个成年男子，认为就是他干的，便把他抓住关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自称是全荃生前好友，又是邻居的张鹏举写了状子，带着全忠来到县衙，控告他见色起意，趁主母王氏沐浴时，奸辱杀害了自己的主母。

柏乡知县杨希贤见全荃还有一女一子，幼子全春霖已满十六岁，却不见他前来控告，反而由邻居来告，认为没有道理，便想着将状子驳回。谁知此时，刑名师爷却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

杨希贤会意，便来到了后堂，跟刑名师爷商议了半天，出来后就接下了张鹏举的状子，又问了案子的一些大致情况，便带着一帮衙役和仵作到了全家去勘验。

由于案情非常重大，案发现场也保存得比较完好。杨希贤一进门，迎面就看到了一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洗澡水，王氏仰面躺在床上，赤身裸体，显然已遭到了侮辱，而颈脖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扼痕，口中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杨希贤见此惨状，于心不忍，不免勃然大怒，回衙后立即命人将全忠提到了大堂审问。谁知，全忠上得堂来后，先是矢口否认，又大声喊冤，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杀害了主母。

杨希贤见他的神情，既有悲痛，也有恐惧之色，甚至还有些可怜，一时也把握不准。可是，他一下子想起了王氏的惨状和刑名师爷叮嘱自己的话，又见奴仆全忠只有三十六岁，正是虎狼之年，便认定了他就是真凶，于是给他大施酷刑。全忠承受不住，只好承认了自己贪图主母美色，趁她沐浴之时，将她侮辱杀害了。

奴仆侮辱主母，已经是斩立决的死罪，而全忠又将她杀害，更是天理不容，罪大恶极。于是，杨希贤也不再有怜悯之心，依律将他判处了凌迟之刑，并写好公文，准备上报给有司衙门核准后，再在王氏死后七七之日，在她的坟前将全忠正法，以祭奠她的亡魂。

断完了这桩杀人案后，杨希贤长出了一口气，认为自己已让王氏的冤情得到了昭雪，又有了一些额外的好处，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晚上就带着刑名师爷一起去了翠红楼，喝了个通宵达旦，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上午，杨希贤还未起床，又听到了刑名师爷来报，说是本县的潘财主被人杀死在了家中，还私下跟他耳语了一番。

杨希贤听罢，有些闷闷不乐，刑名师爷见状，又上前对他讲了一番话，他才欣然带了衙役和仵作前去查验。

潘财主的死因非常简单，只有脖子上有一处刀伤，被人割破了喉管，一刀致命，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然而，这些并未让杨希贤感到意外，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尸体上竟然留有一张小纸条，上面还有四句诗：

草菅人命甚可危，淫妇忠仆岂同悲；

舌尖留口含幽怨，孤儿弱女无依偎。

看完这四句诗，杨希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其中的含义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句：“可恶的刑名师爷，着实误我！”

然而，骂归骂，眼前的案件还需查证，于是，杨希贤又命人将潘财主的妻子刘氏带到了公堂，还没开始问话，刘氏便一股脑的将案件发生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潘财主跟全荃的小妾王氏早就有了奸情。在全荃病死之时，全家耗空了家财，只好租住在潘财主的房子里。王氏一个妇道人家，又带了一双子女，全靠唯一的奴仆全忠打工度日，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而潘财主平时本就好色，见王氏新寡，又长得非常漂亮，也只有二十多岁，便跟她勾搭成奸，还免去了她的房租。最后，弄得人尽皆知。

刘氏得知后，找到王氏跟她大打出手，可潘财主却护着王氏，将妻子一顿好打。刘氏畏惧丈夫，只好忍气吞声，由着他胡作非为。如今眼见王氏被杀，丈夫也被人杀死，便说肯定是奴仆全忠护主，先杀了王氏，又杀了自己的丈夫。

杨希贤听了刘氏的话，不免哭笑不得。他心知全忠正在大牢里，怎么可能再杀潘财主，这只是刘氏尚不知情胡乱加以猜测而已。于是，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王氏的继子全春霖，命衙役将他拘来了公堂。

让杨希贤大吃一惊的是，全春霖上了堂后，居然毫不畏惧，一口承认就是自己杀了继母王氏和潘财主，跟家奴全忠完全无关，还请求他将全忠无罪释放。

原来，全春霖一直在私塾攻读诗书，早知礼义廉耻，见到继母王氏和潘财主屡次通奸，感到有辱全家门楣，也曾跟她数次争吵过，可是却毫无效果，便一时动了杀机。

那日，王氏正在内室洗浴，潘财主又来与她私会，全春霖激愤不过，便找来一把尖刀，冲了进去准备将两人当场杀死，谁知潘财主早已事毕离开，他便先将继母王氏掐死，再追至野外的庄稼地里，乘潘财主不备，从背后将他一刀刺死。

杨希贤听了全春霖的供词，一下子愣住了，可以说全春霖的供述完全就是胡说八道，跟现场完全不符。而潘财主的妻子刘氏在一旁也说道：“我是看着春霖从小长大的，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他不可能奸辱杀害继母，也不可能杀了我的丈夫。”

杨希贤见全春霖承认了杀人，而刘氏又说他肯定不会杀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命人将两人一起关进了大牢，又派人去请刑名师爷来商议，谁知，刑名师爷早已经回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希贤匆匆忙忙起床，赶紧命人去追回了送往上司衙门关于全忠判决的文书，又将全忠、全春霖和刘氏三人全都无罪释放，还发下了海捕文书，命衙役四处查访，再去追查这两桩杀人案的真凶。

这个举动让全春霖和全忠大惑不解，只有杨希贤自己心知肚明。原来就在昨天晚上，他刚刚睡下，突然听到“咣当”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房门上。

杨希贤壮起胆子，点灯出门一看，发现房门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上面还有一张字条，说潘财主是被他所杀，为的是替老友报仇雪恨；还说如果杨希贤再要乱断冤案，一定会回来取他的项上人头。这张字条上面的字迹跟潘财主被杀现场留下的字条上一模一样，杨希贤非常害怕，便只好把三人都给放了。

全春霖见全忠也被释放，便不再去追究王氏被杀一事，而刘氏却不愿意丈夫潘财主无故枉死，三天两头地跑到县衙里去找杨希贤告状，弄得他焦头烂额。

有一天，直隶巡按万民英刚好来到柏乡县巡视，杨希贤闻讯后赶紧前往迎接。在回县衙途中，刘氏听到有大官来到县里，便请人用鸡血写了一个斗大的“冤”字，举着跪在路上，大声喊冤。

万民英听到有人喊冤，就请手下差役将刘氏叫到面前，仔细询问了一番，便受理了她的状子。

到了县衙，万民英命杨希贤将潘财主和王氏被杀一案的全部卷宗调来，一一仔细查看，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原来，卷宗中有王氏死时，口含鲜血的记载，却并没有说明是何原因，不知道这是杨希贤一时疏忽还是故意而为，让万民英不禁对他也产生了怀疑。

第二天，万民英亲自带领衙役和仵作，将王氏开棺验尸，重点检查了她的口部。当仵作撬开她的牙齿时，发现王氏的舌头完好无缺，嘴里却还有另外的一截舌尖！

万民英又派人检查了潘财主的尸体，发现他的舌头也是完整的，可见进入内室对王氏施暴致其死亡的自然也不会是他。于是，万民英又派人请来了杨希贤，对他严加盘问。

杨希贤无可奈何，只得将潘财主被害现场遗留的纸条和半夜有人投来匕首一事和盘托出。

万民英看着两张字条，仔细端详半天，最后将全春霖和全忠传到了公堂讯问，问他们全荃生前有哪些亲朋好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只有张大胆一人。

张大胆本名张虚侯，年约三十五岁，靠在街头卖艺为生，一直未婚。十余年前，张大胆刚到柏乡县，人生地不熟，只得流落街头，全荃当时父母尚在，家道尚好，便将一间房屋赠送给他栖身，两人便结成了莫逆之交。

后来，全荃父母去世，他又不懂经营，家道逐渐中落。全荃病死时，无钱下葬，全春霖当时年龄尚小，遍寻亲族，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

张大胆闻知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房产变卖，又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将全荃安葬，又替他们租了房屋栖身。从此，全春霖一直称他为张叔，对他无话不谈。

王氏跟潘财主的奸情败露，邻居们又风言风语，引来学堂中众学生对全春霖指指点点，使他根本抬不起头来。全春霖气愤不过，便去找张大胆，向他索要尖刀匕首，说要去把他们全部杀死，为死去的父亲报仇雪耻。

张大胆听说后，急忙劝阻，说他年龄尚小，如果这样做就会让全家绝了后，就更对不起死去的父亲了。全春霖听后，也就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万民英听完全春霖和全忠的述说，断定张大胆就是杀死潘财主的真凶，便派人去将他拘来公堂。

果然，张大胆一到公堂，便承认是自己杀死了潘财主，但是却说王氏并不是自己杀的，因为她始终是自己的大嫂，实在不忍心下手。而他得知了王氏口含鲜血后，觉得有异，便到处查访，刚好发现全家邻居张鹏举的儿子张仁善前不久缺了半截舌尖，就断定是他所为，所以才在杀害潘财主时留书警示知县杨希贤，谁知他却置若罔闻。

万民英听张大胆查出了张鹏举有疑，便将他和二十三岁的儿子张仁善一同拘来了公堂，稍一审问，两人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原来，张仁善早就贪恋王氏的美色，数次出言调戏，而王氏却因与潘财主有奸在先，一直予以拒绝。

那天，王氏正要沐浴，张仁善偷偷地潜入了房间，灯光朦胧中，王氏误以为他是潘财主，便与他成事。谁知却突然发现了他是张仁善，正要喊叫，张仁善便用嘴强力堵住了她，王氏一时情急，便咬下了他的半截舌尖。张仁善大怒，又痛又急，便把她掐死了。

回到家后，张鹏举见儿子满嘴鲜血，一边想办法给他止血，一边询问缘故。张仁善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把侮辱杀害王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鹏举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儿子难逃一死，却见全春霖对替继母申冤一事不甚热情，便主动出面去替他告官，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把全忠告下了。随后，他又担心杨希贤会发现破绽，便送了二百两银子给刑名师爷，请他出面调停打点，又送了五十两银子给仵作，让他在验尸时，只记下了满口鲜血，而故意隐瞒了舌尖一事。

杨希贤将全忠定罪后，张鹏举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可是又遇到了潘财主被杀，张鹏举便故技重施，又给了刑名师爷三百两银子，谁知刑名师爷见势不妙，趁着杨希贤不备，偷偷地逃走了。

这时，全春霖刚好主动认下了杀害潘财主的罪行。于是，张鹏举便直接找到了杨希贤，又送给他五百两银子，请他赶快将全春霖正法，以早日了结此案。谁知当天晚上，张大胆以匕首投书，警示杨希贤，杨希贤保命要紧，第二天便将三人全部给放了，甚至想将此案作为悬案，不了了之。

然而，潘财主的妻子刘氏却不依不饶，屡次前来告状，最后竟然告到了巡按万民英面前，终于查出了真相。

至此，这桩扑朔迷离的因奸辱杀人连环案终于真相大白。万民英先将侮辱杀害王氏的张仁善判了斩立决，又将庇护儿子，诬告他人的张鹏举杖责一百，将他流放三千里。柏乡知县杨希贤却因贪污受贿，差点草菅人命，依律被判了绞刑，送往刑部核准；仵作和刑名师爷因贪污受贿，判处杖责一百，徒徙三年；而张大胆虽然杀了潘财主，却因辅助破案有功，被万民英无罪释放了。

@东又楼公记

：这个案子告诫人们，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杨希贤本是一县知县，却为了区区数百两银子，妄想乱断糊涂案，却又能力不济，自食其果，最终落个罢官免职甚至要丢掉性命的下场。而张大胆真是义侠，不仅相助处理故友全荃的身后事，又替全春霖报仇雪耻，还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力求一己承担。最后，万民英能将他无罪释放，的确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