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被称为“东方犹太人”的粟特人,是个怎样的民族?
粟特人不是什么?东方犹太人,他们?和犹太人一点血缘关系没有,但他们的确有西方白种人的血缘———这一点,既决定了他们和今天的维族有一定基因关系,也决定了维族和所谓突厥民族,血缘和基因关系都非常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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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特人,是我们从三国到唐时期丝绸之路上一个非常重要、同时也拥有鲜明特色的民族,他们的生理特征更类似欧洲人(高鼻深目、色白、多美女),以善经商而出名,可以说,当时绚烂瑰丽的丝绸之路,有一多半都是粟特人撑起来的。
对于我们汉人来说,正史中最熟悉的粟特人有两个,就是造成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和史思明————没错,就是这两位仁兄,只不过安禄山父系是粟特人,而母系是突厥。而史思明则是“纯种”的粟特人。
其实,安禄山的族别考证来自史上一次最失败的“谐音梗”。
我翻了翻《旧唐书》,安禄山的父亲是“杂种胡”。唐代的“胡”指的是包括西域在内的中亚乃至西亚的各个族群,因此杂种胡的“杂种”不是骂安禄山的意思,和现在的语义不完全一样,“杂种胡”在唐代事实上往往用来指粟特人。
关于安禄山的族别和刚才提到的“谐音梗”,《旧唐书》专门有一段专门的记载,非常有意思———发生在其与哥舒翰的一场饭局上。
这场饭局之所以著名,是因为饭局是唐玄宗李隆基安排的。
哥舒翰是唐代的名将,血统是今天土耳其人乱认的祖宗突厥人,从他姓“哥舒”,我们就知道其出自突厥突骑施的哥舒部。突骑施是西突厥的一支,哥舒翰则是哥舒部首领之子。
?唐代的管辖范围包括了整个中亚和西亚的一部分
哥舒翰在对吐蕃的战争中屡获战功。所以才会有“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的千古诗句。
但安禄山与哥舒翰非常之不感冒,主要是因为哥舒翰在陇右的时候,曾在安禄山的一个堂兄安思顺手下干过活,两人颇有积怨,因此哥舒翰连带着就和安禄山关系也不好。顺便说一句,后来更牛的、平定了安史之乱的汉族人郭子仪,也曾在安思顺手下干过,而且安思顺关系处得不错。这样看来,安禄山自己性格不好相处,应该有很大原因。
那么当李隆基在天宝十二载(753年)安排饭局的时候,安思顺、安禄山和哥舒翰都是独当一面的节度使,因此李隆基安排这三大“军区司令”吃饭,目的就是让在饭局上彼此和好,别闹矛盾,同心同力为大唐的发展和稳定出力。
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重要的饭局,唐玄宗自己先说了。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安排大名鼎鼎的大太监高力士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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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饭局最终却以失败告终,安禄山差点和哥舒翰在饭局上打了起来。因为在饭局上,安禄山对哥舒翰说了一段话:“我父是胡,母是突厥;公父是突厥,母是胡,与公主类同,何不相亲乎?”————就是说我们都一样,为什么不团结友爱呢?
安禄山的这段话明显是在套近乎、主动想与哥舒翰和好。结果不懂事的哥舒翰来了文绉绉的一句:“古人云:野狐向窟嗥不祥,以忘本也。敢不尽心焉。”
哥舒翰这句话的意思是狐狸对着自己的洞窟嚎叫,是不想的事,是忘了本。所以我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地和你交好呢?
在这里,哥舒翰引用了一句古语,玩了一个谐音梗,野狐的“狐”指“胡”。古人认为狐狸对着自己的洞窟嚎叫,是要同类相残,所以才会说忘了本。哥舒翰可能原本的意思是表达双方应该交好,不应该忘本而同类相残。但是安禄山太敏感,认为哥舒翰骂他是野狐(胡),所以立马就炸了,大骂哥舒翰:
“突厥敢如此耶?!”
哥舒翰正要接话,但一看旁边的高力士给自己使眼色,就把话憋了回去,没再吭声。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哥舒翰当时是想解释还是准备和安禄山对着干。但我们至少知道这是有史以来最早的一次谐音梗失败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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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安禄山的族别,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他的父系就是粟特人。因为在唐代,如果一个胡人姓安,那么就几乎可以肯定其出自粟特的昭武九姓之一。
那么昭武九姓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些粟特人的城邦式国家,全部分布在中亚锡尔河与阿姆河之间的泽拉夫善河河谷,位置在今天的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克斯坦,基本上是沿着泽拉夫善河,东西走向一字排开。
粟特人国家分布的这一区域被称为粟特地区,今天更接近的发音是“索格底亚纳”(Sogdiana),包括了康国、安国、史国、米国、何国、石国、毕国、穆国以及中曹国、东曹国和西曹国等城邦国家,时分时合。
按《新唐书·康国传》的说法,昭武九姓国家是康、安、米、何、曹、史、石、火寻、戊地;而按照杜牧的爷爷杜佑所编撰的《通典》说法,则是康、米、史、曹、何、安、小安、那色波、乌那曷、穆——反正《魏书》、《隋书》、两《唐书》以及《通典》的说法都不一样,各有各的一套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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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特之地”大体在今天的位置
?部分粟特城邦的分布
但昭武九姓的国家中,康国毫无疑问是所有粟特人国家中的老大,也是今天中亚名城撒马尔罕(Samarkand)。而安禄山祖上的安国,则是布哈拉(Bukhara),今天属于乌兹别克斯坦。这两个城邦历史上都非常著名,今天语里的一些“熟语”就往往和这两个城市有关。比如维吾尔语里如果说一个人不实诚,虚情假意地请人吃饭,就会说是“撒马尔罕式的请客”;如果说进入睡梦,就会说“到布哈拉去了”——类似于汉语中的“见周公”或“去了梦家庄”。显然,这些俗语都暗示了这两个城市曾经的知名与繁华。
至于今天乌兹别克斯坦的第一大城市,乌兹别克斯坦首都的塔什干(Toshkent),则是当年的石国。
晋唐时期的中国人是将这些地名都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进行了简化,至于为什么要将撒马尔罕简称为康、将布哈拉简称为安等等,今天也没有服众的定论,各种推测倒是不少,比如有人就认为将撒马尔罕简称为“康”,大概是取了这个名字的最后一个音节“kand”,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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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知道了昭武九姓,我们就会明白,史思明也是粟特人,祖上来自史国(kass),位置乌兹别克斯坦南部的沙赫里萨布兹。而史思明名字的“思明”则是唐玄宗给取的,史思明的原名其实叫“窣(sū)干”,为粟特语“发光”、“燃烧”之意。
古人之所以将粟特人国家称为昭武九姓,是当时的汉人认为这些国家原住在祁连山北的昭武城,后来被匈奴击败,西迁到了中亚河中地区,也就是锡尔河与阿姆河的这个河中,这帮人自相繁衍开枝散叶,就形成了九姓国家。
粟特人的语言属于印欧语系伊朗语族的东伊朗语,不是突厥语,现在语言上属于操东伊朗语的塔吉克人。
在文字方面,粟特人会针对不同的族群,使用多种字母体系来拼写粟特语,但其主要使用的则是阿拉米文字,阿拉米文字也称亚兰文、阿兰文等,源自腓尼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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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特文信件
阿拉米文影响了后世的很多文字,蒙古文源自回鹘文,满文又源自蒙古文,所以很多人可能很难想到,今天挂在北京故宫的那些牌匾上所书写的满文,竟然源自遥远的北非腓尼基!
从古埃及、腓尼基,一直到几千年后北京城的大清,起到文字传播关键作用的,就是那些曾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粟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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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粟特人的人种,一般的说法将是属于欧罗巴人种、伊朗雅利安人种,也就是真正纯种的白种人。
这一点就不展开讨论了,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相关著作,比如奇迈可(MichaelKeevak)所著的《亚洲种族思维简史》、格雷戈里·柯克伦(GregoryCochran)、亨利·哈本丁(HenryHa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