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制贸易战 中国击中川普“心中最软的那一块”？（图）

陷入僵局的美中贸易战突然又掀高潮，而且过程峰回路转，扣人心弦。特朗普态度反覆，忽而呼吁谈判，忽而强硬施压，外界看得一头雾水，连一向“胸有成竹”的中国政府都被搞得莫明其妙，18日整整开了一天的会，一直到傍晚才宣布反制措施。

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特朗普接着在推特发文，斥责中国试图透过攻击支持他的美国农民及工人影响美国选举，扬言农民如果再受攻击，将发动快速而强大的经济报复。然而，中国对美国农产品的关税反制，不是7月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吗？现在讲这些干吗？特朗普突然发起贸易战攻势，又要谈判又要制裁，到底是玩哪一招？

一个看法是：这是特朗普高段的谈判技巧。在僵持状态，谁先重启谈判，谁就落入下风，因为对方将拉高姿态：这是你要谈不是我要谈，不答应我条件就走人。虽然这种讨价还价的技巧在商场上比较常见，但“治大国如烹小鲜”，特朗普运用的非常娴熟，往往把习惯于外交惯例的国际谈判对手唬得一愣一愣。例如众所瞩目的新加坡“川金会”，特朗普就一度取消，以表示“是金正恩想谈，不是我”，让金正恩谈判前只好把姿态放软。

这一次，则是先由幕僚提出重启谈判，让对手一时欣喜而丧失警觉，而后出面否定：“想交易的是中国，不是我”，随即迅速宣布制裁，如此极限施压的震慑力更大。中国因而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击，气势相对弱了许多。

另一个看法是，美国本身经济确实有问题，所以财长才会建议重启谈判。但见报后或者是特朗普自己觉得不对，或者是鹰派幕僚有意见，总之特朗普反悔，所以才有后来的强硬措施。

无论何者，特朗普是谈判高手，深知“愈急愈要表现轻松、愈想成交愈要表现没兴趣”的道理，因此他主动出击又拉高姿态的一派轻松，反而呈现出急迫感，似乎企图透过技巧性的拉高极限施压效果，迫使中国签署对美国有利的贸易协议，而且愈快愈好。中国半官方的《环球时报》13日社评曾指出，美方主动重启谈判，是因为贸易战对美国经济产生负面影响，逐渐转化成对政府的压力。果真如此？美国经济出问题了吗？

美国经济表现优于中国

美国经济表现火热，呈现的数据非常亮眼。8月份ISM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达61.3，较7月提高3.2，高于预期。PMI高于50就表示经济处于扩张期，而且愈高表示景气愈热。非农就业人数则较上个月多了20.1万，也高于预期，同样印证美国现在的经济火热。第2季经济成长率上修为4.2%，失业率则为3.9%，让特朗普高兴的上推特夸称是“100年”来首次GDP数字高于失业率。这夸大了些，美国以前经济没那么差，不过也的确少见，上一次是2006年第1季。

反观中国经济表现就不太理想，代表大型企业的官方PMI指数为51.3，较上个月小增0.1；代表民间企业的财新PMI则为50.6，较上个月跌0.2，并创14个月来新低。工业重镇的广东省PMI更下跌0.9，已至荣枯线以下的49.3。经济下行明显。

美国经济表现明显优于中国，因而美国股市屡创新高，相对则中国股市还不知道底部在哪里。因此特朗普才敢毫不犹疑的，挥舞加税2，000亿商品的大刀，砍向中国。美国经济好的很。

然而，既然美国经济那么好，中国那么差，为何还主动重启谈判？持续目前势头，到10月底发布第三季经济数据时，美国GDP成长率可望报4.5%或以上，而中国则可能跌破6.5%，如此对特朗普的共和党选情岂非大好？

贸易战对中国经济真正的伤害，是争端未解决前的“不确定性”，而不是加征关税本身。正如前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欧洲接受媒体访问时所表示，美国对中国商品征收关税，以中国的经济规模而言“不是很重要”，然而对中国的市场信心却带来巨大冲击。因此，美国大可以玩“继续拖”的游戏，拉弓不放箭，拖到中国投资人信心全失、市场震荡、资金外逃、金融危机浮现。

因此，特朗普也不必急着启动对中国2，000亿美元商品的加征关税。因为箭一射出，威胁就解除，企业与投资人就知道如何应变。中国股市在美国宣布对2，000亿商品征税前一路盘跌，宣布后的18日，却是以“利空出尽”反应，上海综合指数上涨了1.82%，19日再涨1.14%。

　果特朗普贸易战的目的，是要遏制中国崛起，那么“继续拖”才是对美国最有利的策略。然而特朗普不打稳稳的顺手牌，却试图重启谈判，还急着加征2，000亿美元商品关税以扩大极限施压效果，就不免让人怀疑是否有“难言之隐”。特朗普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和中国签贸易协议？

美国农民的反弹

可能的原因，是美国农民对贸易战的反弹。中国在贸易战对美国农业的关税反制，已打到美国软肋，愈来愈多的美国农民不谅解特朗普贸易战，特朗普要稳住这些支持者，所以才会在随后的推文中斥责中国攻击美国农民及工人，此外还赞扬这些农民及工人是真正的爱国者（电视剧），明白美国多年来在贸易上被中国占便宜，而自己是唯一有能力制止的人。

中国对美国大豆加征25%关税，再加上4月后美元对人民币升值约8%，让进口价上涨超过三成，美国大豆在中国市场完全丧失竞争力。7月迄今，中国购买的美国大豆少之又少。

中国是美国大豆最重要的出口市场，年产量的三分之一销往中国，2017年总金额达139亿美元。虽然中国不买还有其他买家，例如欧盟就扩大采购，但比不上中国的购买力，大豆价格因而下跌。11月交货的大豆期货从3月份高点的1，076（美分/蒲式耳），到9月17日跌至824，跌幅达23.4%。市场现货价也跌了15%至20%。美国农产品价格通常具连动性，大豆价格下跌，玉米和小麦也会跟着跌。依据美国农业部所属经济研究局的数据，各地农场收入与去年相比普遍下跌，受创最重的东部高地，收入减少30%之多。

为了安抚农民，特朗普祭出120亿美元的农业补助，因而9月上旬的民调显示，特朗普在农村地区支持率仍有53%，高于全美民调的39%。但农民对特朗普贸易战却愈来愈感到不安，担心长期化后，中国大豆进口市场的结构会改变。也就是说，中国人以后如果不再买美国大豆，怎么办？

美国农民的忧虑不是没有理由的。

中国对大豆需求量大，2017年进口总量达9，550万吨，其中美国占1/3，达3，400万吨。全球最大的大豆出口国巴西，出口量也不过7，500万吨。大豆在中国属于刚性需求，中国如果不买美国大豆，将无法从别的国家补足，因而市场估计，中国终究还是要向美国购买大豆，年底前至少需补足1，500万吨缺口。然而这估计未考虑库存，中国储备粮管理集团公司（简称中储粮）可释出大豆存货，减少进口需求。

不过，问题的核心，是中国推动主要粮食品种“进口结构优化”，鼓励巴西、阿根廷等其他出口国增产大豆，并从7月1日起，将印度、寮国、孟加拉等国的大豆进口税率从3%调降至0。除此之外，中国也有农企，注意到俄罗斯远东地区广袤且肥沃的土地，有意到此租借土地种植大豆。这块在黑龙江省东方的黑土地地广人稀，土地租金低廉，已有中国农民到此开垦，再将收获卖回中国，包括大豆。依据黑龙江省政府官网公告，今年1至7月从俄罗斯进口大豆53.4万吨，增长达109.44%。如果俄罗斯愿将300万公顷耕地提供给中国农企，则以巴西每增加50万公顷可增产大豆200万吨的数据估算，生产大豆达1，200万吨。

中储量在7月中宣称，中国不用从美国进口，就完全能够满足国储大豆需求，目前看起来有机会实践。果真如此，那就是美国农民的噩耗。

特朗普依靠农业州与铁锈带的支持当选总统，农民可说是特朗普“心中最软的那一块”。美国农民担心贸易战长期化，中国市场就回不来了，这是特朗普希望尽快与中国签署贸易协议的原因。这表示，美、中在11月美国期中大选前，达成某种程度妥协的机会增加。至于特朗普会以什么交换中国取消对美国大豆的关税报复、中国会不会同意，值得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