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泥潭 没有最乱只有更乱（图）

当地时间4月1日，英国议会在三次否决首相特蕾莎·梅（Theresa May）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之后，第二次就可能的替代性脱欧方案进行表决。然而，如同3月27日的第一轮指示性投票的八项议案一样，此番讨论的4项动议（关税同盟、共同市场2.0、二次公投和议会主导脱欧大权）再次被全盘否决，大不列颠也随之在脱欧泥潭中再沉一截。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在议员们为脱欧走向争执不下的间隙，多名来自环保组织“反对灭绝”（Extinction Rebellion）的半裸抗议者闯入了议会致使辩论中断近半个小时。事后，“反对灭绝”方面发表声明表示，抗议的初衷在于引起人们对气候变化危机的重视。对此，出于对过去两年多以来英国府院无法就脱欧一事给出明确答案的不满，便有英国网友嘲讽道抗议者们的行动是今年以来出现在威斯敏斯特（Palace of Westminster）最为明智的举动。 

而从两次指示性决议的具体内容和结果来看，呼声最高的都是举行二次公投，分别获得了268票和280票。不过，此公投非彼公投，此项议案要求的是任何脱欧协议皆需通过英国民众的确认性公投。 

另外，当前最有希望征得议会同意的议案是由保守党议员、前财政大臣克拉克（Ken Clarke）提出的保留英欧永久关税同盟议案，在两轮表决中分别以8票和3票的劣势被否决。可是，特蕾莎·梅此前曾明确排除此种可能性，因为这会削弱英国促成新贸易协议的能力。而且，上述指示性投票即使获准亦暂不具备法律效力，还需要下议院再进行相应的立法投票才能生成对特蕾莎·梅当局具有约束力的法律条文。 

显而易见，两轮投票之后，不久前成功将脱欧主导权从首相手中暂时夺过来的英国议会，并没能取得实质性进展，脱欧议程几乎还是在原地踏步，毫无头绪。 

此种情景之下，脱欧主动权在某种程度上又被重新推回到了梅首相手中。据BBC日前的消息透露，特蕾莎·梅正在为她的脱欧协议寻求四度闯关，其发言人还指出，第三次投票差距的缩小表明政府将有可能在议会获得足够的支持来按照首相的规划实现有序脱欧。 

然而，需要明晰的是，仅仅是保守党内势均力敌的脱欧派和留欧派间的针锋相对这一重阻碍便足以令特蕾莎·梅寸步难行。 

有消息指出，目前已有包括多位内阁大臣在内的约170名保守党硬脱欧派议员联名上书阻止特蕾莎·梅向欧盟寻求延迟4月12日的脱欧期限，防止她向软脱欧或不脱欧倾斜。另一边的党内留欧派则坚持英国留在关税同盟是当下相较而言更理想的选择，司法部长高克（David Gauke）等党内留欧派领袖人物已公开表示将以辞职为挟，争取首相为其主张背书。 

这表示无论特蕾莎·梅倒向其中任何一侧，都可能致使另一方大臣集体请辞引发内阁地震，为脱欧再添不确定性。再者，如果特蕾莎·梅不顾众意继续推进她的协议，她也已经很难拿出像主动提出下台一般的利器来诱发党内反对派向其倒戈。并且，她3月29日在下议院三度闯关失败也证明，仅有前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等人的反水背书并不足以促使脱欧事宜贴近首相划定的路径。 

简而言之，梅首相的脱欧协议仍有较大概率第四次被议会枪毙。届时，提前大选将成为英国当局不得不面对的选择。但是，这将需要欧盟先同意延迟脱欧期限，并获得2/3的议员同意，否则大选将无法成型，脱欧也将又一次回到原点。也就是说，当英国又一次面临脱欧大限步步逼近的紧要关头，本届英国政府还是拿不定主意，被死死堵在分叉路口，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英国政坛难以理清的乱麻也在一点点燃尽谈判对象欧盟所剩无几的耐心。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Jean-Claude Juncker）日前便通过其发言人表示，英国议会不能只给出否定意见，欧盟需要在到达临界点之前得到一些来自伦敦的确定性。这预示了布鲁塞尔在时间宽限上或许仍不会对伦敦太慷慨，特蕾莎·梅政府和英国议会必须尽快做出决断，结束这出持续了逾两年之久的闹剧及其所致的混乱。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在与内阁成员进行了7个多小时的讨论之后，特蕾莎·梅2日晚间在唐宁街10号表示为了避免无协议脱欧和参与5月23日开始的欧盟议会大选，将参考议会意见，并与工党讨论脱欧的妥协方案和向欧盟提议延长脱欧期限。如同上文所述，此举将撬动执政党保守党内一触即发的平衡，可能再次引发梅内阁出现大动荡，甚至刺激保守党脱欧强硬派直接发起党内不信任案，弹劾特蕾莎·梅。目前，保守党内强硬脱欧派“欧洲研究组”代表人物莫格（Jacob Rees-Mogg）已经表态，“当领袖决定抛弃所属党派，跟着反对派跑掉，那么她自己的党肯定不会听从。” 

讽刺的是，在政治人物们全然不顾体面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英国国民正在为他们2016年作出的抉择和国家的迷失付出惨重代价。高盛的调查报告显示，截至2018年年底，脱欧已致使英国经济蒸发了近2.5%的GDP，相当于在过去两年多以来的每一周流失约6亿英镑（1英镑约合1.313美元）。 

面对如此令人唏嘘的景象，人们不禁要问日不落帝国何以沦落至这般田地，落人笑柄。在这个问题上，一位来自贝尔法斯特的16岁英国少女不久前在BBC政论节目提问时间（Question Time）中的慷慨陈词便很是值得深思。 

甫一开始，她不平道，因当时年龄未到而没能参与脱欧公投，如今即将步入社会却要背负脱欧带来的空前代价和迭代影响。然后，她冷静指出威斯敏斯特里的政客们将个人和政党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是导致英国政府和议会无能的首要直接原因，而当前英国深陷脱欧困境的深层原因则是上届政府将牵扯极其深远的英欧关系议题贸然甩给公众决定，放弃了代议民主制这一英国立国之本。

的确，尽管西方民主制近些年来在应对社会不公水涨船高等严峻挑战上暴露出了难以克服的弊端，亟需必要改革，但是事实证明回归直接民主制不仅无济于事，反而还会令社会更加撕裂和混乱，绝非正解。英国民调机构YouGov于3月29日发起的一项调查显示，有34%的受访英国民众表示预料到了脱欧议题的复杂程度，但高达54%的人则认为脱欧的难度远超预期，也是新的佐证。 

最后，回到英国脱欧本身，不确定性仍是当前唯一可以确定的，大不列颠如何脱欧和是否脱欧都有待观察。但是，不论最终结局如何，英国朝野上下都应该深入反思脱欧过程中所暴露出的体制弊病，否则英国将无法真正走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