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辩论却成了对话 中美主播能够带来“双赢”结果吗？

就在昨日，在太平洋两岸万千观众的瞩目中，中国央视CGTN主持人刘欣与美国Fox主播翠西·里根（Trish Regan）的隔空辩论落下帷幕。然而国内外舆论的热评热议才刚刚开始。如果看待这场颇有“中美贸易战缩影”之意味的辩论？如何评价两位主播的表现？如何看待这场所谓“史诗辩论”在中美关系这个大局中可能起到的作用？本文试做浅析。

中国前总理周恩来生前曾对中国外交人员提出外事工作的三条标准：有理、有利、有节。此次“刘翠辩”上，虽然两位主持人都声称是“自己的观点”，但当下敏感的时节、焦点的议题、两位主持人特殊的身份与爆棚的人气，使她们两位都自动“被代表”各自的国家。因此，我们在评价刘欣此次表现时，也不妨沿用周总理提出的三条标准，看她是否有理、有利、有节地维护了国家利益，以及是否从媒体外交的层面促进中美两国的政治沟通与民心相通。

先说“有理”。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有理不在声高”。又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可见，在中国人的眼中，“讲道理”是做人做事的一个基本原则。而评价一个人的言论是否足够“讲道理”，无非也是看两条：第一，他说话有无逻辑？第二，事实依据是否牢靠。

在有关“基于规则”的话语中--Rule based在特朗普时代已经成为流行于西方对包括中国在内许多新兴经济体指责的常用概念--刘欣很坦然地承认“基于规则”这个原则本身并不坏，基于规则、基于顺序本身并无不可。

但紧接着，她又强调，任何一方要想建立或改变规则，就必须在双方达成共识的情况下进行。这一点不仅涉及中美，也涉及所有国家（刘欣提到了欧洲、日本、委内瑞拉等）；不仅可以用于关税问题，也可以且应该覆盖其他的国际事务。在此处，刘欣所使用的论据都是基本事实（特朗普的言行、美国国家政策）以及国际社会的基本公序良俗和公认的、不证自明的、沿用多年的基本平等交往准则。而顺着刘欣的逻辑自然延伸，她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观众能够意会到的是：在一个主权平等的现代国际社会，文明人之间应该有起码的平等意识。任何国家，无论大小，都不应该以霸凌的形式将本国的“规则”强加于人--这种强加、霸凌的“规则”本身就缺乏道义与合法性。

显然，上述观点也是中国政府所历来强调的。而在这场史诗辩论中，中国的主持人刘欣恰如其分地将这一精神灌注到话语中，同时又以接地气的案例辅证之，因而更能起到正面的传播与沟通效果。

再说“有利”。刘欣作为中国知名媒体人，评价她的言行是否“有利”，就是看这些话语、文本经过全球媒体的传播后，是否有利于中国国家利益。具体讲，就是是否有利于借助“史诗辩论”这个吸引全球目光的平台，传播有利于建构中国国际形象、提高国际社会对中国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认同度，或至少是减少世人对当代中国的误解误会。在这一点上，刘欣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譬如，在翠西有关中国“国家资本主义”的问题中，刘欣果断地跳出对方所设置的话语陷阱，然后反客为主，在“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话语体系下重新诠释国有企业、公平竞争、市场效用、政府功能等核心概念，不仅有理有据地回应了翠西的指责式提问，更以“借船出海”的模式，即借助Fox的全球播报平台及其他英美主流媒体的再传播衍生品，向全世界观众介绍了“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她的这一策略与做法，从国际政治传播的专业视角看无疑是明智的。毕竟，尽管近年来中国加大了海外传播和国际话语权建设的力度，但毕竟英语仍为全球第一通用语，美英欧主流媒体在世界舆论场域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不是中国这样的一个后起之秀能够轻易赶超的。既然建设中国国际话语权是一场“干中学”的“持久战”，那么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中国的外交官、媒体人就不得不学会并善于利用一切有利的外部条件，甚至还要像该案一样转化原本不利的外部条件，最终使之能够为我所用。从这个意义上讲，刘欣为她的同行们做出了一个好的范本和榜样。

最后说“有节”。谨慎、公正、坚忍和节制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所倡导的四大传统美德。西欧自中世纪以降直到今天，那些古老尊贵的家族们也无不将“节制”视为贵族最起码的涵养和礼貌--这一点无论是在宴席上还是在争辩中都必须得到体现。

这一点，其实从节目中两位女士的发言都可以看出来。双方都比较克制，也展现出应有的素质和礼貌。很多中国观众在看到辩论头30秒时，可能非常愤慨，认为翠西“欺人太甚”，三次连续打断刘欣，强行插话。笔者当时亦有此感。但在后来和刘欣所属的CGTN“欣视点”栏目制片人交流时，她告诉我事情真相：这并不怪翠西，而是越洋视频通话存在延时的技术问题。所以当时翠西“插话”时，她本人可能并不知情。在后来的对话中，明显翠西没有继续打断刘欣。所以，这一内情也确实有必要让更多观众了解，而不应让翠西背这个黑锅。笔者就此感慨：“如果此次越洋对话用的是华为5G系统，那该多流畅啊，两位女主播何必又遭这份罪？”

尽管这场辩论注定不会分出输赢，更无法左右、扭转中美贸易战、战略对抗的总体趋势，但从“讲好中国故事”、“发出中国声音”、“树立中国形象”的角度看，此战中方大胜，斩获颇丰。而从中美间保持沟通，相互从不同渠道、以不同方式发送信号的角度讲，此次辩论对双方也是利大于弊。毕竟，谈总比不谈好。在美方一小撮政策处心积虑要和中国“硬脱钩”、斩断关系、搞“新冷战”的当下，这场原本被他们期望为“火星撞地球”、“正义胜邪恶”的骂战最终以这样一种较为体面、节制的状态收场，对中国外交斗争和国际舆论形塑来说，都是加分项。

综上所述，刘欣此次辩论的表现几乎完美地诠释了周恩来有理、有利、有节的要求。这一客场作战、不辱使命的范本，将在中国对外传播史上占据一席之地，同时也会成为国际传播学研究的经典素材和外事培训教材中的生动案例。翠西的表现，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美国部分民众的对华观感和思维模式。虽然其中不免带有一些傲慢和无知，但并非不可改变。因此，笔者尤其赞成刘欣在对话之后接受采访时谈到的，希望能够邀请翠西访华，多在中国最富庶的城市和最贫瘠的西部山村走走，了解一个完整的中国。因为唯有如此，才能逐步摒弃偏见，建立共识。期待这次流产的“辩论”和无心插柳的“对话”能够为中美未来的和解与友谊带来一个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