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主人公给到场的来宾每人送一只劳力士手表；周末，专门打“飞的”到巴黎奢侈品店扫货；用阿联酋航空的飞机运送名马；包下博物馆给儿子庆祝一岁生日......

以上“贫限想”的画面，均出自美国视频网站“网飞”最近推出的富豪题材真人秀——《璀璨帝国》。

《璀璨帝国》海报图源：网络

除了快要溢出屏幕的浮华感，该部真人秀的另一大卖点便是全亚裔阵容，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沾点亚裔血统。

在“奢华生活”和“东方阵容”加持下，这档真人秀一经播出就引起了轰动。尽管网飞并没有透露具体收视率，但自首播以来，该片在网飞全球热播前十榜单上一直居高不下。一季播完后，它就成为网飞“最好的真人秀之一”。《璀璨帝国》之外，加上2018年同样取得不菲成绩的《摘金奇缘》、2020年聚焦越南裔富豪的真人秀《何家大院》，人们不禁疑惑亚裔题材怎么忽然就在美国火了起来？是亚裔话题成了新的热点？还是仅仅是基于刻板印象的另一次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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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患上“亚洲热”

《璀璨帝国》的成功，离不开一个名字——杰夫·詹金斯。

杰夫·詹金斯图源：Getty Images

詹金斯是《与卡戴珊姐妹同行》真人秀的制作人。在跟拍话题女王卡戴珊十年后，他自认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电视真人秀的主角们再怎么出格，他都见怪不怪了。他的创作灵感也开始枯竭，直到看了《摘金奇缘》。《摘金奇缘》这部电影改编自美籍作家关凯文的小说《疯狂的亚洲富豪》，讲述了新加坡隐形富豪杨尼克带美籍华裔女友朱瑞秋回新加坡见家长后，由财富、文化、代际等差异导致的一地鸡毛。

《摘金奇缘》海报

凭借美国社会对超级富豪和东亚文化的猎奇，这部看似肥皂剧的影片出人意料地大获成功，不但在“烂番茄”影评网上新鲜度高达94%，还力压2018年同期上映的《碟中谍6》，连续三周蝉联北美票房冠军。

詹金斯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找一群有钱的洛杉矶亚裔，然后把《摘金奇缘》从大屏幕搬到小屏幕上。”

他毫不遮掩地表示，想要复制他人的成功。从那以后，《璀璨帝国》开始在他的大脑里酝酿。

《璀璨帝国》剧照

为了打造更纯粹的亚裔真人秀，詹金斯聘请了美籍菲律宾制作人布兰登·帕纳里根担任执行制作人，而且从市场推广到后期制作的各个环节都由亚裔担任主管。

“我们的团队至少有30%是亚裔。”詹金斯说，他意识到，如果要制作一部与亚裔有关的真人秀，“镜头后面也需要来自亚洲的人才”。

现在，只差拉一个“钻石堆上的亚裔富人圈”加入真人秀了——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反复翻看通讯录，詹金斯找到了通往这个圈子的入口——安娜·谢伊和克里斯汀·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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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友情、忠诚与斗争的圈子

安娜的父亲是美国军火大佬，母亲是日俄混血儿，算起来，也算有四分之一亚裔血统。

安娜·谢伊

10年前，詹金斯在朋友的饭局上认识了安娜，二人相谈甚欢。饭后，安娜带着詹金斯去看她的新车：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内饰是香奈儿全套定制。“拿走吧”，安娜忽然对他说。詹金斯被吓了一跳，问对方，“‘拿走’是什么意思？”“就是你拿去开一个月，咱俩换车开。”安娜说。

詹金斯得体地拒绝了安娜的慷慨提议，不过从那时起，他就把这位女性纳入“走心交往名单”，和她保持着长期联系。安娜60岁了。多年来，她的父亲一直不同意她外出工作。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她甚至曾在法航班机上穿上空乘制服，假装空姐为乘客端茶倒水。“安娜，我们一起工作吧！”当詹金斯这么说时，她以为要让她当助理，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在安娜眼里，詹金斯是个出色的制作人，也是个与众不同的朋友。她相信詹姆斯。等她坐在镜头前时，才明白是要参加真人秀。“我很害羞，从没想过会做这种事，尤其是到了这个年纪。”安娜说。与低调的安娜相比，克里斯汀张扬得多。她是一个华人，中文名字叫赵婷婷，来自中国台湾，是比弗利山庄的社交女王，丈夫是比弗利山的整形医生。

2020年2月6日，赵婷婷与其丈夫赵百利出席好莱坞一场晚会图源：视觉中国

随着肉毒素和玻尿酸逐渐成为好莱坞明星和上层名流的标配，他们的整形诊所赚得盆钵满贯。她自称丈夫是中国宋代皇室的后裔，她经常在比弗利山豪宅里举行各种派对，有一场派对的主题是“消灭皱纹”，为每位有需要的客人来上一针Botox（肉毒素）。

世界很大，圈子很小。通过慷慨的安娜和爱玩的赵婷婷，詹金斯打开了通往洛杉矶亚裔富人圈的大门。而且他发现不同圈子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或多或少都认识。在詹金斯“拉人头”的过程中，最难搞定的是凯恩·林。

凯恩·林的INS

他是一个新加坡富二代，家族“几乎控制着全亚洲的石油行业”。面对剧组邀约，他犹豫再三。凯恩在美国从事房地产行业，他的成功既得益于家族，又独立于家族。17岁时，他向父母借了一笔钱做生意，两个月后就还清了。

到18岁时，他的个人财富已达7位数。凯恩对参加这档真人秀心怀疑虑，他害怕被贴上“愚蠢的有钱人”的标签，也担心成名后可能给家族带来负面影响。最终，获得父母首肯后，他才加入剧组。

《璀璨帝国》剧照

此外，《璀璨帝国》里还有由超模转型DJ的法越混血女郎金·李、隐退歌手切丽·陈及其未婚夫杰西·李、时尚博主杰米·谢......如此豪华的演员阵容是收视率的保障。与《X元素》《爱情盲选》这类把陌生人凑在一起供观众娱乐的真人秀不同，詹金斯的团队“带着摄像机进入了一个原本就存在着友谊、忠诚与争斗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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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秀的三大法宝

炫富、明争暗斗和狗血的爱情，这些向来是名流真人秀吸引观众的三大法宝，老牌制作人詹金斯深谙此道。在普通人看来，有钱人的世界处处凡尔赛。比如，作为《璀璨帝国》里身家最高的成员，安娜去巴黎购物的次数比去洛杉矶银湖溜达的次数更多。

安娜所到之处，每家奢侈品店都会关门停业，只接待她一人。兴起时，她还会把自己的“战利品”再买一份送给导购作为礼物，感谢对方的服务。“安娜的世界里没有价格。”一位曾在法国陪她吃喝玩乐的帅哥“助理”如此评价她。

当然，只有炫富还不够。安娜和赵婷婷互撕的戏份是另一大看点。在安娜举办的一场派对上，赵婷婷戴了一条和她一样的路易威登钻石项链，并特意到安娜面前炫耀。“下次你最好事先告诉我你要戴什么样的项链。”赵婷婷笑着对她说。安娜翻了个白眼，偷偷地把宴席上赵婷婷的姓名牌挪到了长桌最远端。

安娜第二次举办派对时，依然给赵婷婷发了邀请函，不过上面的时间比别人请柬上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这样我就不用花精力来对付她了。”安娜对着镜头吐了吐舌头。当赵婷婷一身盛装赶来时，其他人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场了。

“安娜的有趣之处在于，她有大把时间来设计游戏，这给她带来了乐趣，尽管有时以伤害他人为代价。”面对安娜的小伎俩，赵婷婷表示：“但如果可以让她开怀一笑，也没关系，我是个成年人了。”凯莉和安德鲁则代表《璀璨帝国》的爱情线。《璀璨帝国》剧照凯莉结过一次婚，她和前夫在美国有四套房和七辆车，每个月都要用运通黑卡刷掉几十万美元。

直到有一天，美国政府没收了他们的所有财产，并逮捕了她的前夫，她才知道他是“美国史上最大骗局的幕后老板”。失去一切后，凯莉开始自己创业。也许是因为受过欺骗，像个大男孩一样的安德鲁深深地吸引了她，“他从来不会骗我，对我一心一意”。然而，安德鲁极度缺乏安全感又充满控制欲，经常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跟凯莉大吵大闹。在两个人的相处中，凯莉需要时刻照顾他的情绪，这让她疲惫不堪。按照心理医生的说法，这是一种“有毒的关系”。两个人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却始终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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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裔富豪秀，为什么会火？

近些年，关于亚裔富豪题材的电影、真人秀越来越多，为什么呢？

首先，这与如今北美阶层固化和贫富分化日益严重有关。

一方面，亿万富豪越来越多——2008年至2018年，北美亿万富翁数量翻了一番有余；另一方面，破产或感到生活品质下降的家庭也与日俱增。贫富两个世界间距离越来越大，反倒刺激不少够不着富豪生活的北美普通人，热衷于过过眼瘾，在真人秀和影视剧中一窥富豪生活。如今，随着中国的崛起和东亚、东南亚经济的发展，亚裔富豪在北美富豪版图所占比重与日俱增。

2020年瑞银/普华永道亿万富豪报告同样证实了这点：过去十年，全球亿万富豪的数量翻了一番，财富总额增长超过三倍。亚裔富豪增长最快。亚太地区以831人成为全球亿万富豪人数最多的地区。于是，亚裔富豪们成为了最新的，能满足人们窥视财富的窗口。好莱坞的制作者们，将这种心态撩拨到最大化，顺风顺水蹭起了热度。

除了对财富的“窥探心里”，由于语言、文化、生活习惯乃至相貌的明显差异，普通北美人对“典型亚裔富豪”的一切，显得比普通富豪更陌生，而亚裔、尤其东亚裔相对封闭、内敛、重视家族的传统，则让这种陌生和神秘感更甚。但是，这些作品能反映一个真实的亚裔群体吗？不然。虽然《璀璨帝国》一口气把第一季全部八集打包推出，构架了空前复杂的人设框架，但上线后很多人评论道：“这不就是换了亚裔脸的美版肥皂剧么。”在《摘金奇缘》故事的构想发生地新加坡，当地观众则纷纷质疑“这个豪华的新加坡是哪个新加坡”“新加坡富豪哪有这么张扬”。

《摘金奇缘》海报

总体来说，这些北美亚裔富豪“真人秀”，就好比北美“中餐厅”推出的“李鸿章杂碎”，不论菜系传承多么一本正经，厨师故事如何声情并茂，却总改不了十足“北美风情”的甜酸口味。而极力渲染的“亚裔”和“富豪”元素，其实都只是个壳，里面装的，仍然是如假包换的“经典美国本土故事”。《摘金奇缘》《璀璨帝国》确实不断让亚裔话题成为社会热点，但它们是否又会让大量普通观众对亚洲人产生新的刻板印象？

《璀璨帝国》执行制片人——同样是亚裔后代的布兰登似乎对此表示乐观。在他看来，富豪们的生活只是一个导火索，可以引出更多关于亚裔的有趣故事。就在《璀璨帝国》热播时，1993年诞生的小成本小制作《喜福会》又悄然登上北美多个中文影视平台，并继续吸引着不少观众

——这部由华裔美国作家谭恩美小说改编的电影，“切口”虽小，场景虽平，却真实生动地还原了“三藩市”四对华裔移民母女的生活变化和矛盾冲突。或许，对生活的真实还原不能绽放珠光宝气，却更有机会保留持久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