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财富基金或将成为全球化的新动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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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良：主权财富基金已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一个日益活跃且重要的参与者，成为综合实力竞争的利器，可能重塑全球化，引起国际关系的深度变革。

主权财富基金（SWF），指由主权国家政府建立并拥有，用于长期投资的金融资产或基金，资金主要来源于国家财政盈余、外汇储备、自然资源出口盈余等，一般由专门的政府投资机构管理。据今年年初国际机构统计，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投资的金额增长了15％至1027亿美元，进行了499项可记录交易，其中，养老基金的投资增长显著，共有354项交易，总额达1129亿美元。到2030年，主权财富基金和养老基金的规模将会超越54万亿美元，当中多个基金的规模会超过数万亿美元。

主权财富相对于私人财富而言，通常由政府控制与支配，是以外币形式（主要是美元）持有的公共财富。不同于传统的政府养老基金与简单持有储备资产以维护本币稳定的政府机构，主权财富基金是一种全新的专业化、市场化的主动型投资实体。近年来，部分SWF得利于国际油价飙升和国际贸易扩张财富，实现了急剧增长，对这一巨额财富的管理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议题。

细分看，主权财富基金的来源有石油、非商品（比如养老金等）、矿石、钻石等。当前全球十大主权财富基金中，亚洲及中东国家包揽了九个席位，其中中国占据三席，中东产油大国占四席，而在财富总额中，挪威政府全球养老基金规模最大。除了中投、香港金管局投资组合、淡马锡、俄罗斯财富基金，一些发达国家也存在同样功能的主权财富基金。比如，韩国设立了韩国投资公司，加拿大设有魁北克储蓄投资集团，美国拥有阿拉斯加永久基金、新墨西哥州投资信托基金、怀俄明州矿产常驻信托基金等，其功能基本一致。

主权财富基金的资金来源包括四类。一类是外汇储备盈余，主要是亚洲地区的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台湾、香港等五个国家和地区。二类是自然资源出口的外汇盈余，包括石油、天然气、铜和钻石等资源的外贸盈余，主要以中东、拉美地区国家为代表。三类是依靠国际援助基金，以乌干达的贫困援助基金为代表。四类是发行特别国债，这以中国为代表。主权财富基金实际上是专业化的商业机构，一些著名的主权财富基金，如阿联酋阿布扎比投资局、新加坡GIC、挪威政府养老基金等，仿效了企业的组织形式，避免照搬政府行政机构架构，尤其突出董事会与专业投资委员会的核心决策职能与自主权，讲究组织的精简与决策效率。可以说，它是公共资金与商业模式的一种深度结合，而实现资本的保值和增值是其重要使命。

进入新千年，主权财富基金数量快速增长，设立主权财富基金的国家，其资产分布不再集中于定息债券类工具，而是着眼于包括股票和其他风险性资产在内的全球性多元化资产组合，甚至扩展到外国房地产、私人股权投资、商品期货、对冲基金等非传统类投资。主权财富基金已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一个日益活跃且重要的参与者，市场影响力也不断增强。

这里以目前市值最大的沙特阿拉伯主权财富基金（PIF）为例。PIF由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主持，现拥有超过5000亿美元的资产。由于一些公司的股价出现了较大的波动和收缩，PIF正在全球范围内抢购一些知名公司的股票，不仅包括阿里巴巴和Uber，甚至涉及从电动汽车制造商（Lucid）到足球俱乐部（英超的纽卡斯尔联）的广阔范围。由于长期获益于石油、天然气及其制品的销售，尤其在俄罗斯被制裁而失去油气的重要供给国角色后，PIF的财富实现了暴涨。沙特政府正积极利用这一波财富浪潮，推动本国基建及对外收购。2022年8月，PIF向亚马逊公司和摩根大通公司等美国蓝筹股公司投资了75亿美元，利用高油价带来的收入实现投资多元化。根据美国证券申报公告，截至6月30日的三个月里，PIF获得了17家公司的少数股权，这些公司包括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 Inc.、贝莱德和微软。公告显示，每笔投资价值4亿至5亿美元。从全球范围看，其活跃度不亚于高盛。

PIF更大规模的投资在于国内基建。萨勒曼表示，目前正推动耗资5000亿美元建设“THE LINE”的项目，该项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线性城市，全长近170公里长，有200米宽，建筑物高度超过500米，可容纳约900万人居住和生活，是一种典型的人居环境创新。在新能源领域，沙特正利用基金优势实现赶超。2022年10月， PIF和富士康联合宝马科技打造Ceer电动汽车品牌，此举可能有助于加快沙特实现经济多元化。Ceer公司将吸引1.5亿美元的外国直接投资，并创造多达3万个直接和间接的就业机会，预计到2034年，它将为沙特GDP直接贡献80亿美元。

另外，主权财富基金已成为综合实力竞争的利器。目前正兴起的新加坡与香港就亚洲金融中心地位的争夺引起了全球关注。而主权财富基金区域总部办公室的落户成为这一争夺的关键。根据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数据平台统计，已有八个海外主权财富基金和养老基金在新加坡设有办公室。据平台消息，加拿大管理公共基金和主营养老金的艾伯塔投资管理公司已选定新加坡作为亚洲的基地，管理1683亿加元（约1742亿新元）。届时新加坡将成为九个主权财富基金和养老金的亚洲基地，聘用约200人，在基金入驻数目方面，目前已超越香港。可以预见，在弱全球化时期，要振兴全球贸易与投资，主权财富基金会扮演重要的角色，尤其在存在激烈竞争的新加坡、香港，两地都拥有巨额的主权财富基金，还在不断吸引新的基金进驻，两地两城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主权财富基金是综合国力研判的一个重要量化指标。根据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数据平台（Global SWF）最新发布的报告，2021年是主权财富和养老基金最活跃的一年，交易数量和数额都比之前六年高，据统计共有853项交易，总值超过2150亿美元，比2020年高出29％。无论是国际平台，还是国别竞争，主权财富基金及其实力都是一个重要的动态评估指标。由于在投资、收益率、金融杠杆上基本处于透明可知状态，所以其作为国家经济实力的指标之一，有其公允性和权威性。

针对SWF的批评声音也在兴起。集中反映在：主权财富基金由政府官员控制，不能很好地对其进行投资的公民问责。人们与其打交道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基金所属的政府会承担风险，往往因此遭受损失。其实SWF只是一个相对特殊的经济实体。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运行具有一定的隐秘性，政策动向是在“小圈子”内决策，些许“权威”评论或谣言就可能加剧资本市场的波动，因此需要遵守市场规则，包括“高治理标准和适当的透明度”。主权财富基金易受政治影响与官僚干预，牺牲其“独立性”与专业化运作能力。如果一国主权财富基金缺少足够的商业性与运作独立性，就有可能被认为是该国政府的政策工具，更容易遭受东道国政治上的指控与阻力。比如，中国的中投尽管拥有雄厚资本，但这主要用于购买美国财政部的国债而非实施实体收购，因为在美国政治精英看来，中投反映的是中国政府的战略利益与实力，可能威胁美国国家安全。

对主权财富基金的批评还包括：政府是在调动社会资源，提供公共服务的职能与追求资本收益最大化的传统投资目标之间，存在内在的矛盾。一个国家的公众原则上是该国主权财富基金的最终拥有者和受益人，而目前一些主权财富基金在宗旨、投资方向、操作与监控方面的透明度较低。所在国公众在多大程度上应该拥有对主权财富基金投资与管理决策方面的知情权及影响力，是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实际上，民主社会里的公众知情权和商业的战略性，往往是一对不可调和矛盾。

在经济层面，普通实体可能难以与拥有巨量财富的主权财富基金展开直接的竞争；而在政治层面，主权财富基金的背后通常是政府势力。在往后的国际关系研究尤其针对全球跨国贸易与投资的分析，主权财富基金均可能成为重要的变量，这种力量不仅可能重塑全球化，也可能引起国际关系的深度变革。对此，我们要重视跨国主权财富基金所承载的超越经济职能外的政治与外交动能，因为这些实体虽然遵循企业的一般性运行逻辑，但亦追求普通企业难以企及的控制面，即融合国家意志施加动能。在不平等的全球化中，这些由天然财富、养老金、政策基金等组织起来的财富巨头，将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在富可敌国的过程中，甚至影响个别国家的发展路径和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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