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俄罗斯乌克兰会在今年进入决战吗？（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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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渐融，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在为这场战争中可能是最激烈且具有决定性的阶段做准备。

对俄乌两国来说，天气转暖意味着所谓的“春季攻势”有可能到来。据信，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在为战争的新一阶段做准备。

我在一月前往乌克兰的时候，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即对乌克兰来说，未来几个月是关键时期。

“乌克兰有一个夏天的时间，而且只有一个夏天可以试着赢得这场战争，”在基辅遇到的一位前澳大利亚军官对我说。

“之后，他们就不一定能指望再从其他国家得到和现在这种水平的援助。”

近几个月来，乌克兰一直为在积雪融化前将尽可能多的坦克和其他重型武器运入本国而在国际上不懈努力。那位前澳军军官的观点有助于解释乌克兰的做法。

许多乌克兰人认为，他们的军队将试图重新夺取克里米亚，理由是这将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造成如此大的宣传打击，从而可能催生出对他的推动。

与此同时，俄罗斯一直在承受着可怕的人员损失，远远大于乌克兰。从俄罗斯雇佣兵组织瓦格纳集团，还有从监狱和精神病院招募的能打仗的炮灰不可能有持续保障。

在乌克兰，还有一种担忧。许多人担心，如果共和党人明年夺回白宫，特别是如果唐纳德·特朗普重新上台，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将迅速减退。

没有人能肯定说今后几个月可能发生什么。为了解明年可能发生的情况，我咨询了澳大利亚的三位属于领军人物的俄罗斯问题专家。

彼得·特施：前澳大利亚驻莫斯科大使

前澳大利亚驻莫斯科大使彼得·特施（Peter Tesch）说，乌克兰已经证明，即使在面对“数量上占优势对手的残酷而暴力的侵略”时，目标的统一、深刻的决心、娴熟的沟通以及军事的敏捷性也是有力的资产”。

他说，到目前为止，乌克兰在战场上和全球舆论方面都取得了胜利。“俄罗斯发动了一场消耗战。历史表明，克里姆林宫方面一直对人员伤亡不屑一顾，无论伤亡的是自己人还是对手，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

“俄罗斯可以将其他国家政策置于次要地位，可以将国家资产分配到乌克兰以实现在那里的目标，但不会产生在国内造成重大影响。”

特施表示，普京总统以前曾使用军事力量和暴力手段来实现俄罗斯的外交政策目标——2008年在格鲁吉亚，2014年在乌克兰，2015年在叙利亚，而且在全球范围引起的反应相对平静。

他对俄罗斯军队的表现感到惊讶。“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我曾相信俄罗斯武装部队比他们迄今为止所表现出的能力更强。我对俄罗斯军队糟糕的指挥和控制能力，以及在适当的合成行动中运用联合力量时显而易见的无能感到非常惊讶。军队的装备也没有达到克里姆林宫近年来宣传所产生的期望值。”

至于谁更有准备承受一场长期战争，特施说乌克兰拥有“显著优势”。“虽说克里姆林宫为其行径提供了来回改变、自相矛盾的理由，但乌克兰是在保卫本国领土，抵御赤裸裸且无可争议的无端侵略，”他说。

“乌克兰人民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的自由、主权以及能选择他们自己未来的自由而战——所有这些[乌克兰人为之战斗的东西]都是鲍里斯·叶利钦（Boris Yeltsin）总统在1994年《布达佩斯备忘录》（1994 Budapest Memorandum）签署时与英国、美国和乌克兰领导人一起签署时做出的保证。”

“西方的政治和物质支持——以美国为首，加上欧洲、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的大量投入仍然很强大。”

俄乌两国经济都遭到损害

特施认为，普京做出的“判断失误的赌博”已经破坏了俄罗斯最强大的一个战略优势——对欧洲的能源影响力。他认为，俄罗斯将永远不会重新获得这一优势。“此外，尽管克里姆林宫对所谓的‘北约扩张主义’大加挞伐，但事实上，克里姆林宫方面对让北约势力靠近本国负有完全责任，”他说。

“普京的入侵行为迫使瑞典和芬兰在压倒性的民众支持下，放弃军事中立并寻求加入北约 。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有西方国家动摇的迹象。但在各国政府最终面对投票时，面对互相竞争的国内优先事项，这需要坚定的意志和决心才能持续下去。”

虽然只能估计出双方的伤亡率，但特施表示，很明显，俄罗斯的损失比乌克兰的大，但俄罗斯还能“承受得起，无论是损失程度还是由于缺乏相对问责造成的损失”。

“此外，现在遭到破坏的不是俄罗斯人的家园。不过，我建议不要自满、得意。俄罗斯在历史上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凝聚民族感情，聚集资源，承担损失，并忍受住那些西方国家会感到痛苦的艰辛磨难，”他说。

“而俄罗斯现在把自己说成是站在历史正义的一边，很奇怪地认为其在乌克兰的战争实际上是对西方新殖民主义的一种反抗，因为西方新殖民主义试图使一个单极世界永久化，而不欢迎俄罗斯所宣称的多极化。”

他补充说，如果俄罗斯的这个观点越来越受推崇，那么国际上对克里姆林宫的反对将更难维持。

“两个国家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乌克兰受到的打击更大，但俄罗斯的经济也受到打击，因为制裁仍然存在并扩大了制裁范围，”特施说。

“普京在经济上的风险与民怨没有太大关系，因为俄罗斯人在历史上曾多次经历严重的物质困难。这种风险与对普京军事侵略得到的物资支持衰退有关。当然，一些国家与俄罗斯合谋规避制裁，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暴利和对普京掠夺土地的事实上的支持负责。”

特施认为，默许俄罗斯对乌克兰主权领土的持久占领并不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领导力”的标志。迄今为止，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表现出的就是这种领导力。根据他的评估，乌克兰需要向国外的所有态度动摇者表明，西方的军事支持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并且必须持续下去。

“我怀疑任何一方只要‘大力推动’一下子，都有可能不可逆转地改变这场战争的进程和结果。相反，我认为双方都将寻求恢复之前的势头和军事主动权，”他说。

“泽连斯基已经公开宣布，解放所有被占领的乌克兰领土是他的目标——显然也包括克里米亚。但我认为，近期内乌克兰还会有其他更容易实现的军事目标。”

马修-苏塞克斯：澳大利亚国防学院高级研究员

澳大利亚国防学院国防研究中心（Centre for Defence Research at the Australian Defence College）高级研究员马修·苏塞克斯（Matthew Sussex）博士表示，双方都在尽力讲述自己胜利的战绩。

“但你或许更愿意说说乌克兰的战绩，”他说，“乌克兰武装部队取得了令人惊讶的成就。他们挫败了俄罗斯快速调来的战力最强的部队，挡住了对基辅的进攻，并在一次非常成功的反攻中把俄罗斯人逼退。”

这就算是胜利吗？苏塞克斯认为是，但他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乌克兰才是土地被占领的一方，而不是俄罗斯。乌克兰仍然实力薄弱： 基辅依赖于持续的国际援助，国家的关键基础设施遭受了巨大的破坏。夺回其他领土会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希望，“他说，“然而，泽连斯基更加强调解放自2013年以来被俄罗斯夺取的所有乌克兰领土。这并不令人惊讶。这是对胜利的最大化的概念，但我认为，不这样做他就会失去工作。”

更重要的是，一场“应该持续三天”的战争现在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时间，苏塞克斯补充说。

“俄罗斯武装部队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克里姆林宫被迫依靠半私有的军事公司和一批又一批训练不足的新兵。俄罗斯已经发射了拥有的大部分精确制导武器，任命了不少指挥官，但又解职了许多指挥官，还将其全部地面部队中的80%投入到战争中。然而，俄罗斯还在有目的性的努力实现争取一些进展，”他说。

苏塞克斯认为，如果普京没有通过春季攻势而得到较大转机，那么他能够证明自己获胜的唯一方法就是调整战争目标。“这意味着或多或少会使用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并尽可能的摧毁乌克兰。

“但是，至少这样可以让他宣布新扩张的俄罗斯帝国战胜，打败了他坚称是乌克兰法西斯及北约帮凶的对手。虽然这么做让人太难以置信了，但俄罗斯内部的可信度标准比国外的低得多。”

严密观察下的普京领导力

苏塞克斯认为，俄罗斯拥有“更多的人员可以投入冲突”，有更多的原材料工业能力来维持长期作战。

“当然，乌克兰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即确保来自西方的武器可以不断流入。依赖于外部联盟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你总是有可能依赖了其中最薄弱的环节。最近关于向基辅运送‘豹’式坦克的争论就是一个不错的的例子，”他说。

不过，他补充说，目前没有迹象表明西方政府对乌克兰的支持有所下降，“如果支持有所下降，那么乌克兰最近得到了很大的加强，保持这一势头至关重要”。

“乌克兰部队对战斗的投入也要大得多，乌克兰人民的损失比俄罗斯士兵必须要得到的多。从本质上讲，乌克兰是在为国家生存而战，而俄罗斯武装部队和士兵是在为其总统的帝国野心而战。”

苏塞克斯认为，这让俄罗斯的国内政治变得很重要。“战争拖得越久，即使像普京这样的独裁者也会面临更多的压力，取得成绩或摆脱困境的压力。”

他说，如果这一点是确切的，那么它的影响就有好有坏。“普京越是感觉到威胁，就越是会加大继续战斗的决心，但这也使他的领导力以以前没有经历过的方式受到严密观察。”

“显然，普京严重误判了西方援助乌克兰的意愿，此外还有乌克兰人为自由而战的意愿。而且，即使俄罗斯武装力量成功地慢慢攻入乌克兰纵深地带，他们也将面临不好惹的叛乱，会使占领军的日子非常难过。”

经济层面也很重要，苏塞克斯说。“虽然乌克兰的经济已经遭受打击，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俄罗斯的情况也不乐观。西方的能源价格上限和石油/天然气采购暂停的影响将在今年开始产生作用。这将造成真正的痛苦，因为这不仅仅是俄罗斯转向中国或印度和其他国家以弥补短缺的简单问题。俄罗斯的大部分能源基础设施是通过管道固定的，或者像北溪2号的管道一样固定。而且，这个国家缺乏大规模转向亚洲发展新客户的能力，比如说用输送液化天然气来发展新客户。”

“也有迹象表明，莫斯科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据说杜马正在考虑修改立法，允许政府扣留关键统计数据的发布。”

伊恩·帕米特：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研究员

澳大利亚国立（ANU）大学研究员、澳大利亚驻莫斯科大使馆前参赞伊恩·帕米特（Ian Parmeter）说，战争似乎处于僵持状态。

“就其目前的目标而言，双方都不能说是赢家；乌克兰要从本国的每一寸领土上赶跑俄罗斯军队，俄罗斯则要把乌克兰军队赶出乌克兰东部四州或省份——卢甘斯克（Luhansk）、顿涅茨克（Donetsk,）、扎波罗热（Zaporizhzhia）和赫尔松（Kherson）。去年，俄罗斯非法吞并了这些地区，”他说。

“我不认为普京总统放弃了他在乌克兰更迭政权或‘去纳粹化’的总体目标，但我会说他现在把这视为一个更长期的目标。”

他说，俄罗斯军队在最近并入的四个省份的东部地区“渗透很深”，并完全控制了2014年吞并的克里米亚地区。“双方偶尔会得到额外的战果，但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

帕米特说，瓦格纳这个雇佣兵组织对俄罗斯的战争行动非常重要。“美国国防部在2022年12月称，瓦格纳在乌克兰有五万名士兵，其中包括四万名罪犯，”他说。

“其中许多人在战斗中首当其冲，据说已经有不少人伤亡。集团创始人叶夫根尼·普里戈津(Yevgeny Prigozhin)吹嘘说，瓦格纳部队在一月初‘赢得’了顿涅茨克州索莱达小镇（Soledar）的战斗。这是俄罗斯几个月来在乌克兰东部取得的最重大的胜利。”

帕米特评估说，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利于俄罗斯。他说，很明显，普京在入侵乌克兰时对乌克兰和西方的反应都估计错误，战争不会很快结束。

“但他个人对这场战争进行了投入。他表现出的各种迹象都表明，他相信自己能够获胜。而且，他似乎还是相信，随着冲突进入美国‘永久’战争的名单，西方继续支持乌克兰的决心将会动摇，”他说。

西方在给普京“找台阶下”吗？

帕米特说，在美国，共和党人对战争的支持远逊于民主党人。“一位右翼共和党人士，国会议员马乔里·泰勒·格林（Taylor Greene）呼吁拜登政府停止对乌克兰的资助。

如果特朗普......在2024年获胜，这个结果对普京来说非常合适。但即使是可能参选的共和党人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人们普遍认为他比特朗普考虑的更多，也批评拜登向乌克兰提供‘没有期限的空白支票’，”他说。

帕米特说，美国的一些人还担心，他们认为因台湾问题而与中国“必有一战”，而乌克兰战争让对华战争的准备工作“分心”。

“西方对俄罗斯不断加强的制裁措施不太可能改变普京的想法。只有大约30个国家在实施制裁措施，而且俄罗斯央行那位非常能干的行长埃尔薇拉·纳比乌林娜（Elvira Nabiullina）到目前为止已经成功地削弱了这些人对俄罗斯人的影响。

“据俄罗斯官方统计，俄罗斯经济在2022年仅收缩了2.1%，无视了世界银行关于俄罗斯经济会下降逾11%的预测。尽管持续制裁的长期影响可能会更大，但普京似乎相信俄罗斯能够扛住制裁。”

虽然帕米特说一些评论人士乐观地谈到西方为普京找了“台阶下”，但他认为这是一种“误读”。“尽管普京说他愿意谈判，但已经明确表示要按他开出的条件来谈吗，其中包括乌克兰与西方要对俄罗斯吞并地区表示接受，”帕米特说。

帕米特说，时间更长的战争对乌克兰不利。“西方的持续支持变得更为不确定，而乌克兰没有西方支持就无法继续战斗。乌克兰人仍然非常勇敢、顽强和坚定。但是，俄罗斯持续进行轰炸的压力，加上家庭分离的情感影响，必定最终对他们造成损失。”

他补充说，俄罗斯军队的质量和士气可能不如乌克兰军队强大，但“纯粹数量上的优势”有利于俄罗斯，其1.43亿人口是乌克兰4400万人口的三倍多。

对乌克兰来说，胜利可能会是一条漫漫长路

尽管俄乌双方都在说春季攻势，但帕米特认为今年的战争步伐可能会放缓，因为双方都在快速消耗掉自己的弹药。

“美国和欧洲的炮弹与其他弹药的生产是为了和平时期的需要，需要时间来加快生产速度。据说，俄罗斯的军工厂正在昼夜不停地开工，进行的工作包括使用拆解从西方家庭用品中拆下受进口制裁的微型芯片，那些家庭用品是哈萨克斯坦替俄罗斯进口的的，”他说。

“据说，俄罗斯已经减少了医疗保健和其他社会方面的预算支出，以便将更多资源用于国防工业，这是西方国家无疑由于政治原因没法效仿的措施，因此，俄罗斯可能比西方国家更早整顿弹药短缺的问题。如果中国不顾美国的警告，开始从自己的大量库存中向俄罗斯提供武备与弹药，这会使俄罗斯获得进一步的优势。”

帕米特说，只要美国和欧洲继续提供现有程度的支持，乌克兰就能继续战斗。他说，虽然西方国家已经承诺继续提供支持，但如果战争没有结束的迹象，公众对西方政府减少支持的压力可能会增加。

“战争的时间尽可能短才符合乌克兰的利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战争周年纪念的讲话中说，“2023年将是我们的胜利年”。战争期间的领导人发表这样的声明，但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帕米特补充说，如果乌克兰坚持其既定的战争目标，从俄军从包括克里米亚在内的乌克兰每一寸土地上赶走，那么胜利可能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胜利真的到来的话。

“即使有西方提供的持续武备和训练，从这个意义上说，至少在当前，取得胜利还不是乌克兰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说。

“此外，像朝鲜战争最后两年一样的长期消耗战，对乌克兰人来说比对俄罗斯人来说更难。这是因为美国已经否决了乌克兰在俄罗斯领土作战的做法，也因为俄罗斯对乌克兰城市和基础设施的不断炮击造成了士气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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