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建筑工控诉被剥削:花掉毕生积蓄来新西兰打工,结果却是噩梦一场(组图)
一些中国移民工在“高收入”的引诱下,交纳一笔钱来到新西兰,但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新西兰梦”,而是一个个噩梦……
日前,新西兰Stuff记者Steve Kilgallon和Lucy Xia对这类人群进行了报道。
(文章结构略有调整。文中带有*标记的受访者均为化名,他们已经逾期滞留,担心可能被驱逐出境)
花掉毕生积蓄来到新西兰
工资被拖欠,工伤没有赔偿
赵先生(Zhao*)每天只吃米粥搭配一个鸡蛋,这是他所能负担的一切。
几个老板拖欠他1.4万纽币工资,由于一次工伤,他现在无法工作,失去了收入,而且没有任何赔偿。
为了来到新西兰工作,赵先生和妻子将他们的毕生积蓄(大约8万纽币)投了进去,他们被许诺在新西兰繁荣的建筑业可以获得一份高薪、安全的工作。
但结果令他们失望……
2018年底,赵先生从中国南通来到新西兰,刚开始被安排在一家塑料制品厂打工,但不久后工厂倒闭,在国内承诺好好的移民代理和当地的联系人都联系不上了。
之后,他开始在住宅建筑工地打工并领取现金报酬,没有合同、没有最低保障,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根本没有工资,他的妻子则做起了居家保姆,只拿法定最低薪。
赵先生称,他很少见到当保姆的妻子。 LUCY XIA/STUFF
“我只需要一份薪水,不会要求太多。”具有20年建筑工作经验的赵先生说,他从未听说过假期工资,认为“只有当地居民才能享受这类福利”。
他称,自己的工作因为疫情中断,目前赚的钱还不够“移民费”,不得不非法滞留。还被迫发短信向老板们讨薪。
“这都是假的”
“他们说这是工人的天堂,狗屁”
“这都是假的。”中国工人于先生(Yu *)说,他为来新西兰支付了4万纽币,现在逾期滞留,每周工作66个小时,时薪20纽币。
于先生之前在以色列工作12年,一名奥克兰华人中介对他说,可以来到新西兰,工签一年可赚18万人民币(大约38,000纽币)。
“都是假的。”他说,来到新西兰头六个月里,他说他没有工作。后来经纪人给他找到一份工作,小时薪24纽币。
但他两次续签都被拒绝,移民局告诉他,证件是伪造的。现在,他靠时薪20纽币生活,以现金支付。
“这都是假的。”中国工人于先生说。DAVID WHITE/STUFF
当工厂忙时,于先生说他会白加黑工作一整天,睡4个小时后再回来工作。他说,每周工作100小时并不罕见,现在他每周工作约66个小时,每个月给家里寄回4000纽币,自己留1000纽币。
“在新西兰时间越长,这种情况看得就越多,还有比我更糟的。”他笑着说,“从我打定主意来这里,就不得不坚持下去,如果我因为太辛苦回老家,外人会嘲笑我。”
现在,于先生的女儿已经5岁,他在以色列时见过女儿一面,来新西兰至今还没见过。
“我们那有一种文化,男人必须努力工作,给家人赚钱、给孩子赚钱。”他说。
于先生这样坚持了下来,他与另外5名中国工友住在一栋破烂不堪的老房子里,在一家水泥厂工作。
他们每人每周支付50纽币伙食费,用胶合板将客厅分隔,黄色的锯木架充当椅子。接受采访时,他正与工友们去饭店聚餐庆祝春节,他说这是今年第一次下馆子。
另一名钱姓工人(Qian*)称,有4个雇主拖欠他工资,有2万纽币。“他们说这是工人的天堂,狗屁。”
钱先生有着38年木工工作经验,曾在布隆迪、安哥拉和新加坡等国工作,后来花4万纽币,办了签证来新西兰。一年期满后,他希望将签证续为三年,结果被拒,现在“黑”在这里。
钱先生称,他被分包商剥削。LUCY XIA/STUFF
奥克兰50%住宅建筑工程由中国公司承建
“问题出在转包模式”
现在,正有一批中国建筑工人与赵先生一样,抱怨他们在新西兰遭到了剥削。
声援人士May Moncur、Matt McCarten、Nathan Santesso和Paul Yang称,这种针对持临时签证的中国技术工人的剥削行为,在边境封闭之前就已经盛行。
通过一类专门的中国技术工人签证(Chinese Skilled Workers’ Visa)项目,自2010年以来,获得临时工签的中国公民人数已从每年16020人增至2019年的22192人。这些年新西兰建筑行业繁荣,工人缺口达6万人。
据新西兰中国建筑工业协会估计,奥克兰所有住宅建筑工程中有50%由中国公司承建。
其实,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如此多的中国工人来到这里:通常由代理从农村招募,承诺有稳定的高收入工作、长期签证甚至永居。
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来到新西兰后从事着低薪、安全性差的工作,而且难以续签。一些人开始通过微信打零工。
有一些工人在大工地打工,比如五星级酒店。这类工程存在层层转包。
“问题出在转包模式。”工会组织First Union秘书长Dennis Maga说,“大企业可以将责任转嫁给分包商,说问题出在他们那里。”
移民局:正在调查此类剥削行为
对于上述中国工人的遭遇,与许多中国移民打过交道、在中国出生的维权人士May Moncur说,他们陷入了被剥削的境地,他们许多人英语很差,无法在自己的社区之外找到工作。
工会First Union秘书长Dennis Maga称,建筑工人掌握技术,意味着他们面临的剥削问题没有酒铺和餐饮业那样严重。
但另一家工会Unite Union维权人士Julia Liu称,中国工人对劳动法规缺乏了解,大多数人对自己的权利一无所知。“存在语言障碍、文化障碍和知识障碍。”她说。
为了增强工人的维权意识,她在工人的微信群里发布了法律维权信息,但由于工人们受教育程度有限,加上没有时间研究,收效甚微。
据了解,奥克兰豪华酒店Park Hyatt工地就发生过此类纠纷,最终20名工人与分包商达成和解。该酒店的投资方富华国际集团曾向移民局申请引入200名中国工人。
另外有30名中国工人经过一年的抗争,与雇主National Personnel Ltd公司签署了一份保密的协议。
此外,4名中国工人Li Yanglin、Huang Jianjun、Yu Deli和Litong正在向雇佣关系局(ERA)举报一家奥克兰建筑公司,称被拖欠了4万纽币工资,每周工作多达100小时。
但经过两次失败的调解,这家公司被清算,目前处于接管状态。公司的董事和唯一股东于2020年9月注册了另一家新公司。
四人中之一的Gao Litong向中介支付了4.2万纽币,于2018年来到新西兰。他称,按照“不成文的规定”,他已经准备好将第一年的薪水支付费用。
Gao说,他的时薪为27纽币,每周工作100至120小时,经常被欠薪,并被要求每周整夜工作两至三次。后来因为欠薪一个月辞职,他被告知公司现金流出问题,或者客户没有付工程费。
维权中的工人Gao Litong。 JASON DORDAY/STUFF
移民局也意识到这些问题。移民局总经理Steve Vaughan表示,他们“特别关注”建筑行业,“很了解”行业面临的问题,“正在准备”进行调查。
“我们绝对正在进行调查,一些不道德的雇主应该担心吗?绝对应该。”他说,并承诺将使用“全部的法律力量”。
移民局总经理Steve Vaughan称正在调查此类剥削行为 ROSS GIBLIN
故事还有“另一面”?
新西兰华人建筑协会会长徐旭升(Frank Xu)同时是奥克兰开发商Shundi Customs的副总经理,他承认中国工人中存在剥削,但表示故事还有“另一面”。
他认为,工人已经学会维权,一旦发生劳资纠纷,处境更加脆弱的是雇主。“我认为双方(雇主和工人)都有问题。”
当被问及让工人每周工作60到80小时,Xu称,必须考虑“文化”方面。
“如果忽视文化背景,你可能会说他们正受到剥削……(但是)工人和雇主,他们有自己的达成协议的方式。”
工会领导人Dennis Maga则认为,政府应该加强监管,政府、工会和大建筑商之间签署Construction Accord协议,政府保留合同,迫使大公司杜绝剥削。
“一旦发现……剥削行为……我们将要求他们(大公司)负责。”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