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远水难解近渴 特金会或“谈完又僵”（图）

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周五（2月8日）正式宣布美朝首脑峰会将在本月27日至28日在越南首都河内举行。关于第二次特金会，很多人关注的是会否签署《终战协议》和逐步取消对朝制裁实质性话题。围绕此话题，多维新闻记者采访了延边大学国际政治系教授、朝鲜半岛研究院国际政治研究所所长金强一。在金强一看来，内外交困的美国，恐很难依靠特金会来力挽狂澜，“谈完又僵”的情况或再次上演。 

记者：按照你的预期，第二次金特会会否在这两个重要议题上有所突破？特朗普和金正恩各自的最大诉求又是什么？ 

金强一：金特会能否取得实质性进展，将取决于美朝博弈结构中的美朝所追求的利益结构。朝鲜可选择的路径有三：一是弃核，全面发展经济；二是冻结核计划，以此缓解国际制裁，如有可能就造就发展经济的国内外环境；三是，回归原来的经济和核武并进路线。从朝鲜的角度看，第一条路径是最差的，而第三条路径非常危险，所以选择第二条路径的可能比较大。朝鲜有可能在冻结其核计划的框架内与美国进行讨价还价。 

而从美国的战略框架里看，亦有可选择的三个路径是：一是，继续全方位逼迫朝鲜弃核；二是，阶段性接近朝核问题，第一阶段是冻结朝鲜韵核计划，防止核扩散，防止朝鲜具备打击美国本土的能力。三是，在朝核问题上撒手。 

第一个路径对美国来说是比较满意但有后续问题的路径。全面解决朝核问题，对于美国来讲无疑具有重大政治意义。但是，全面解决朝鲜核问题意味着排除了东北亚合作的最大障碍，而东北亚全面合作的局面的形成有可能意味着美国东北亚战略的失败。届时美国无法遏制中国在东北亚区域的势力伸张。因而这是一条美国基本满意但有很多顾虑的路径。 

第二条路径尽管是美国可接受的，但有很多现实的问题。如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朝核问题的潜在威胁，且有可能导致NPT核秩序的坍塌。美国将面临无法控制日本、韩国等国家核开发的危险。 

而从另一方面看，朝鲜如果在可控范围内拥核，将会形成对中国、俄罗斯、韩国、日本的极大的遏制力。而且美国亦可获得持续地大范围介入东北亚事务的理由。第三条路经等于把朝核问题推给中国。 

因此，从美国的角度谈，可以根据与朝谈判的进程在第一条和第二条路经中进行选择。能否签署终战协议或解除制裁，要看美国如何理解这一利益结构且朝鲜在什么程度上让步。如果朝鲜拿出全面冻结核计划的措施(如废弃宁边核设施、废弃弹道导弹设施）美国可认为取得了冻结朝鲜核计划并消除了对美国的直接威胁，可适当解除制裁。但不会大幅度解除制裁。 

而朝鲜接受核查并提交核计划的明细可视为进入了弃核的实质性阶段，此时美国会慎重考虑签署终战协定。因为对于美国来讲，经济制裁和武力威胁是逼迫朝鲜的两张牌，签署终战协议等于放弃武力威胁这张牌，且有联合国军司令部、美国驻军、美韩同盟等层面的问题。所以美国不可能一下子把两张牌都打出去。所以第二次特金会有可能在冻结朝鲜核计划的层面讨价还价，这种状态可视为双方都取得了一定的战略利益。 

记者：我们注意到，自去年六月份特金会之后，美国在有关去核要求和对朝制裁上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由原来坚持的“全面的、可核查的、不可逆的”表述转变为蓬佩奥第三次访朝时的“最终的、经过充分验证的无核化”。而金正恩在2019 年新年贺辞以及1月2日致特朗普的亲笔信中发出了积极的讯号。在美朝双方这样互释善意的前提下，第二次特金会能否绕开“谈完又僵”的局面？ 

金强一：第一次特金会时美国对朝鲜的政策转向非常乐观，由此加大了筹码，这就是可验证不可逆的弃核。而朝鲜认为这是逼它投降。这就形成了到目前为止的僵局。现在美国为延续谈判进程调整了调子，这就是最终可验证的弃核。第二次特金会能取得一定的成果，也会发布联合声明，但双方能否履行约定仍然是不确定的，因此，特金会之后陷入新的僵局的可能是存在的。 

记者：对特朗普来说，过去一段时间内政可谓是一团糟，政府关门久拖不决，从叙利亚阿富汗的撤军也在进行，而今又有委内瑞拉断交的棘手问题，在你看来 ，特朗普能靠与朝鲜的第二轮会谈消解捉襟见肘内政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金强一：现在特朗普的确陷入内外交困的状态，所以极想在朝核问题等重大问题上取得实质性进展。不过朝鲜核问题的进程需要时间，或许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即使朝核问题上有重大进展也帮不了多少忙，因为特朗普面临的问题过多且困境过大。

记者：正当朝美韩三方代表为第二次“金特会”寻找突破口的时候，日本依然秉持对朝鲜无核化施压的路线，担心如果特朗普态度软化，会使朝鲜保留射程覆盖日本的弹道导弹。日本正在加紧与美国协调，力图使对朝制裁得以继续。所以有评论认为，日本想往第二次“金特会”塞“私货”。你如何评价日本的担忧？日美关系会因为美国与朝鲜的走近发生怎样的变化？ 

金强一：日本在朝核问题上是矛盾的。朝鲜的核问题现实地形成了对日本的安全压力，日本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威胁，因此，日本希望与美国一道彻底解决朝核问题。但另一方面，日本也想利用朝核危机，以此为借口实现军事大国化，甚至希望由此获得核武装的理由。正由于这种战略上的矛盾，日本始终想影响特金会。比如日本希望特金会上把劫持日本人问题列为议题，事实上给特金会增加变数。 

日美关系不会在短期内有変化。但是，如果未来朝鲜冻结核计划且变成事实上的核拥有国，日本的走向将变得不确定。因为日本也将试图变成核拥有国，此时美日将形成深刻矛盾。 

记者：今年除了第二次特金会，朝鲜半岛还会相继上演“金正恩访韩”“习近平访朝”，是否意味着朝鲜半岛已经局势稳定且棘手问题也将渐次解决？朝鲜半岛的和解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金强一：2019年有可能在朝鲜半岛上演较重大的变化。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及中朝关系有望大大改善。金正恩访韩、习近平访朝都有可能实现。不过这些进展将受制于美朝会谈的进展。如果特金会没有实质性进展，南北关系和中朝关系也难以进一步展开。比如，文在寅总统希望重启开城工团和金刚山旅游，但这些与联合国制裁决议案发生冲突。 

所以，美朝会谈的结果将极大影响南北和中朝关系。朝鲜半岛的和解对于中国具有非常重大的积极影响。因为朝核问题及朝鲜半岛的冷战结构是中国无法在东北亚实施发展战略的最为重要的障碍。如果朝鲜半岛的问题得到实质性解决，最大的获益国不仅仅是朝鲜半岛自身，中国也将是最大获益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