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中国女孩正在告别“史航们”的时代（组图）

五一期间，关于「编剧史航被指控性骚扰」的事件连续几天盘踞在热搜上。

从一篇来自豆瓣的匿名投稿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12名受害者以匿名或实名的方式，勇敢揭露自己曾受到的性骚扰。

因为早年混迹于微博，我曾多次看到「鹦鹉史航」这一知名「大V」活跃在互联网上，最为讽刺的是，他还曾经为《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撰写推荐语：

根据最新消息，不少网友希望撤下史航的推荐语，而出版方磨铁图书表示，将删除书中史航的推荐语，范围包括电子书、再版纸质书、网络平台

几年前，《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作者林奕含因为长期抑郁症的折磨，在痛苦中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令无数人痛心落泪，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是加害者？

而今天，「史航性骚扰」这一类似的事件再次上演，我们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事态发展——

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女孩子，即便曾经也像林奕含一样被规训过「女孩受到欺负也不要声张，有损声誉」，她们依然选择勇敢站出来，大声指控遭遇侵犯的事实，直面来自全社会的舆论风暴（下滑阅读《史航受害者联合声明》）。

我们是指控史航的五个受害者。我们不认同史航的回应。

我们所叙述的，是鼓起勇气才能述说的伤痛，是被冒犯和侵害的事实，不是一种“情绪”。

性骚扰的事实“属实”与否，不取决于史航所谓“妥当的方法”下的叙述，而是受害者感到被侵犯的证据（见后文部分证据附图）和我国法律：

根据《民法典》第1010条：“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第二十三条：“禁止违背妇女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其实施性骚扰。”

需要指出的是，大多数的情况下，史航与受害者存在“意见领袖”与“粉丝”“嘉宾”与“工作人员”“前辈”与“后辈”等不对等的权力关系。也因此更难在被骚扰的当下对史航作出反抗。史航作为更有权力的一方，至今都认为可以由自己去定义什么是“妥当”、如何才足以构成性骚扰，这恰恰是拥有权力者的思维惯性。

我们认为史航的行为已经对我们造成了性骚扰。这是涉及到公共利益、并且已经为多位女性带来创伤的事件。我们要求史航在本声明发出后，就他的性骚扰行为公开向全体受害者道歉。

我们是指控史航的五个受害者。我们不认同史航的回应。

我们所叙述的，是鼓起勇气才能述说的伤痛，是被冒犯和侵害的事实，不是一种“情绪”。

性骚扰的事实“属实”与否，不取决于史航所谓“妥当的方法”下的叙述，而是受害者感到被侵犯的证据（见后文部分证据附图）和我国法律：

根据《民法典》第1010条：“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第二十三条：“禁止违背妇女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其实施性骚扰。”

需要指出的是，大多数的情况下，史航与受害者存在“意见领袖”与“粉丝”“嘉宾”与“工作人员”“前辈”与“后辈”等不对等的权力关系。也因此更难在被骚扰的当下对史航作出反抗。史航作为更有权力的一方，至今都认为可以由自己去定义什么是“妥当”、如何才足以构成性骚扰，这恰恰是拥有权力者的思维惯性。

我们认为史航的行为已经对我们造成了性骚扰。这是涉及到公共利益、并且已经为多位女性带来创伤的事件。我们要求史航在本声明发出后，就他的性骚扰行为公开向全体受害者道歉。

我们是：

受害者小黄：影视新人，“鹦鹉史航”的微博粉丝。2019年第一次与史航见面时，被史航在其北京住宅及住宅小区内闻头发，亲耳朵。在受害者明确说不后，史航依然继续做出性骚扰行为。

受害者QY：2016年第一次因为工作采访史航，被他偷拍照片后在微信中言语骚扰；2017年被史航在另一个工作场合抓屁股舔耳朵骚扰，2018年再次因为工作微信联系史航被言语骚扰。当时，史航是受害者工作单位邀请的嘉宾。

受害者XB：史航微博粉丝。2020年11月加史航微信，2022年3月29日早9:00-10:40在深圳和史航第一次见面吃饭，席间言语骚扰，下楼强行扶胳膊，想要牵手被明确拒绝，合照搂腰捏腰部，打车时候在车内强行摸手牵手。

受害者WZ：史航微博粉丝。“2017年10月乌镇戏剧节期间，单独会面时被言语骚扰以及突然被他扯开衣服领口。当时我刚毕业不久，对史航这般在中国文学艺术界看似呼风唤雨的人物充满仰视和崇拜，在这件事之后严重影响了我与异性领导的相处方式，至今在与异性领导相处过程中感到心悸、紧张和不安。”

受害者S：“2008或者2009年，刚来到北京的我，在雍和宫附近参加读库的聚会，活动结束，史航路过我的时候提出顺路可以搭上我，还说自己是‘他们圈子里出名的好人’让我放心。出于缺乏经验和对文化圈的信任，我上了他的车，结果就这样伸舌头，把口水流进了我耳朵里。这个细节十几年后的今天依然清晰记得。”

在短期内集合众多受害者联合发出声明是一件困难的事，因为我们原本素不相识，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拒绝二次伤害。有意参与联合发声的受害者们，请把你的经历匿名发至：[email protected]，本邮箱持续有效。

我们不是一个人。

然而，另一方面，我们在现实中却总听到相反的故事：老师有点咸猪手，家长却说是孩子太敏感，甚至孩子勇敢发起反击后，家长却说只要老师意识到错了，不再犯，为了分数评级就忍一忍吧…

所以，作为关注女孩教育的自媒体，我们为她们受到的伤害心痛，也为她们齐刷刷站在一起向坏人亮出「獠牙」而感动落泪和振奋。

她们勇敢大声说不的样子，将成为更多女孩的明灯。

对于性骚扰指控，史航连续两次理直气壮地回应：「我从未违背女性意愿，亦从未利用过所谓的强权地位侵犯任何人。」

更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的是，史航将这几次骚扰，美化成了「不同程度的交往」，并将这几位发声的女孩描述为「有过稳定关系的前任」。

对此，受害女孩之一小默被气到失眠，并选择在5月4日青年节这一天，用文字作为武器，发布一篇长达万字的「正式宣战」，文字丰沛到令人叫绝。

「我们像一个个小哪吒，摧毁了赤子肉身，从莲藕中复活，带上乾坤圈和混天绫，来取你的狗命了」（点击图片课阅读原文）

我最心疼的是，小默在叙述她被史航侵犯的全过程中，依然在一遍遍反思自己，是自己太软弱，太少不经事，给了邪恶的他可乘之机。

她说，第一次看到史航家里和个人卫生脏乱差，没有第一时间质疑他，而是一遍遍谴责自己，怎么能以貌取人，他可是令人尊敬的史航老师。

她说，当史航在电影院里借着黑暗开始上下其手，她没有第一时间表达愤怒和拒绝，而是很尴尬，不好意思表现出不适，只能频频点头。甚至第一反应是，怕被人看到丢人。

她说，在出租车上被史航变本加厉地侵犯，她心里最紧张的还是「司机就会不会觉得我不正经」。

一代代对于女孩的「陈旧规训」，深刻侵害了她们的大脑和精神：

「你要服从权威，不要出风头，不要质疑，否则你就不是乖巧的好女孩了」；

「有大人物、老师赏识你，你要懂事、有涵养地回应，要服从权威」；

「好女孩从不公开表示生气和愤怒，更不会在公共场合和人吵架，姿态好看比什么都重要」

「贞洁和名声是女孩最贵重的东西，受到伤害也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

让女孩们在一步步的自疑、纠结中，被心怀不轨的人推进了陷阱。

所以，这些女孩们是勇敢的。

在事件发生后的6年后，她们勇敢地说出「我们要他偿还我们被摧毁的人生——用他再也不能出来蹦跶的后半辈子」。

有人说，永远不要指责女孩们迈出的小小一步，永远她可能已经往后退缩了两步，她其实走出了三步。

她踩着过去碎裂的自己，向更多少不经事的女孩发出警告：

那从来就不是爱情，是权力结构不对等下的霸凌。

性骚扰，自始至终不是性欲的问题，而是权力的问题。

极致的信息差和知识势能，会砸烂我们的判断坐标， 让我们把他当成唯一的权威，以他的评价为圭臬。

有个名词叫权力的不对等。

当我们面对老师、上司这样手握权力的人，处于权力关系的上下级和支配型关系的弱势的地位，容易陷入被掌控的关系中，实施权威型犯罪。

史航们活跃在校园、培训机构、职场等各种地方，甚至在家庭关系中也屡见不鲜。

公益组织《女童保护》发布过2021年儿童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披露了这样的数据：熟人作案比例超过八成，包括受害者的父亲、继父、兄长、叔伯等，教师作案比例也居高。

而这些人，都是与受害儿童处于高度的权力不对等关系中。

性侵、性骚扰的隐患，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少，甚至不会因为进入了「更文明」的环境而减少。

2020年初，包括哈佛在内的美国32所私立大学和公立大学联盟的AAU也进行了一项调查。

其数据显示进入大学后，不少学生会经历不恰当的肢体接触，武力/语言强迫的身体接触等等。

而且，从2015年到2019年，参与调查的21所学校里，通过身体暴力或无法同意的非性接触事件有所增加，其中大学女性比例提高了3%，达到了26.4%。

加害者的有恃无恐，除了社会的规训外，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整个社会的「厌女」。

厌女症，是日本女性学者上野千鹤子在《厌女症》一书中提出的概念，精准概括了东亚文化下让我们常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厌女的帮凶。

相较于男孩，女孩更容易受到社会暗示（social cueing）的影响，对父母、社会、同伴的压力更敏感，把对自己的评价放在他人手中。

别说未成年少女了，身为成年女性的我们，不都活在「完美妈妈」的自我规训中吗？

女性天生更容易反思，总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把社会系统的问题，自我内化成自己的错。

所以，《养育女孩》的作者说，在教会女孩懂事之余，我们更要教会女孩们生气。给女儿足够多的爱和信任，不为他人的评价而质疑自己是根本。

有关犯罪和侵犯的研究表明，侵犯者倾向攻击那些看起来忍气吞声、好脾气的乖女孩。

力量对女孩来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发火释放情绪是一种获得力量的途径。当面对一些冒犯自己的人，我们不需要过度照顾别人的情绪，我不舒服了就是真实感受，适度发火是保护自己，获得力量的利器。

如果女儿不擅长发火，父母也可以陪她进行练习，大声喊出来「不，我不要」！

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有可能是有史以来女性生存最好的时代里，声援、鼓劲的声音越来越多。

一代又一代的「乖」女孩们都该知道，女儿们本就有生气的本能，也该有怒吼的权利。

每当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拒绝制造一个完美的受害者，明明我们更应该把目光投向施暴者、投向严苛道德谴责和完善的法律量刑，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提高违法成本威慑那些潜在犯罪分子。

我们受够了让受害者自保，身为女孩，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过，在量刑仍未完善之前，我们仍需要自保。

一是主页君经常提的，务必早开始系统性的性教育。

还记得《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令人作呕的场景吗？

补习班老师们在饭桌上「为所有在健康教育的课堂勤抄笔记却没有一点性常识的少女干杯」。

性教育多早开始都不晚，这是个系统性的工程，从性别意识、亲密关系的边界、自我保护意识、防性侵知识、伦理认同、不畏强权的价值观都等包括在内。

其二，男孩和女孩的家长，都应该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性同意」。

性同意是需要每一次都征得的，而且有随时改变的权利。每一次发生关系前，都需要征得同意，有很多男性并不知道他们实施了犯罪，就是因为不懂这一点。

违反个人意志发生关系，就是性侵害。对于男孩家长，从小教育孩子不要违反个人意志」以及「No means no」，是非常紧迫而重要的性教育。

这次事件中，这些女孩们展示出来的勇敢，让我们看到了女性主义在国内的新希望。

如同上野千鹤子所说：「女性主义绝不是女性想要跟男人同化的思想，也不是弱者想要成为强者的思想。女性主义是一种追求弱者也能得到应有尊重的思想。」

这也仰仗着无数女性站出来的发声。是你，是我，更是勇敢的她们。

小默在文中里最后写下一句很有力量的话：

「（史航）你还以为这仍是你的时代吗？

我要这世界由我们重启，要让“躺平”“摆烂”不再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我要每个年轻美好的孩子，健康地，快乐地，阳光地，有奔头地，好好活着。」

曾有一位勇敢对抗咸猪手老师的孩子在谷雨写下自己的故事，这是妈妈跟谷雨聊天记录，虽然班级很多家长为了分数评级让孩子忍耐，但这位妈妈为勇敢的孩子而骄傲。